学播音的学生除了日常训练,能吃这碗饭就代表着拥有天赋异禀的声喉条件。上次他送林觅来林府,她在车上说的那两句话完全没有架子绷着,将当地老太太说话的模样展示得活灵活现。
吴俊后来还说他“嫂子”说话听上去朴实,感觉人还怪好的嘞。
夜色沉寂,朱窗半开,沁来的丝丝凉意将邬北的记忆回溯到几年前。
他有次随父亲来林府办事,经过六角亭的时候,看到盘着高发髻的小丫头站在院子中间,叉着腰模仿动漫人物说话,她只稍微压低嗓音,气息往鼻腔灌,运用到鼻腔共鸣,声音像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听着年轻活力,没有任何违和感。
当时的邬北忍不住驻足观望许久。
小丫头练累了,咕隆隆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润嗓子。
准备回房间时,眼角扫见六角亭站着一名高个少年,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
她感到一丝冒犯:“刚才我做的你都看见了?”
彼时林靖书还未净身出户,林家小丫头带着一种名门子女与生俱来的傲然,说话也是质问的口气。
少年微怔,柱体几乎把他整个人遮挡。
良久,微弱的一声“对不起”从六角亭传来。
小丫头挑眉:“我又没说不让你看,道歉做什么?”
“……”
“你怎么会出现在林府?”
“……”
“你是哑巴吗?”
“……”
少年一声不吭,林觅瞬间失去了兴致,也不想知道他是谁以及为什么来林府,反正肯定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孩。
她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声音好厉害,学什么像什么,简直和电视里面的人一样闪闪发光!”
少年激动的声音适时从身后响起。
正处在青春期变声阶段,说话时有些走音,但语气中的真诚是能够切身体会到的。
大宅院里的佣人和老人都听过林觅的声音联系,但大多人只当小孩子家家玩角色饰演游戏,并没有往心里去过。即便夸赞了,也只是大人角度看小孩,并没有过多关注她先天声喉条件中的发展性。
说她学什么像什么的,他是第一人。
渐渐地,小丫头圆圆的脸蛋放着红光,开心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啦哗啦地从她心里倾泻出来。
她眼里有两点火星:“你真这么觉得?我配得像?”
少年看着踱步走来的小丫头,想起邬牧生的嘱咐,赶忙说是,跑开消失于六角亭中。
烛光摇曳,几个人的影子一晃,一晃。
同样的,林觅有一瞬也陷入了那片回忆。
只是后来再也未寻见六角亭的少年。
她低着头颈,看杯中水波轻漾:“我不会放弃这件事,就算爸爸没去东南亚我也不会放弃。”
老太太心知肚明。
林觅说:“奶奶,我这次来,正是因为爸爸的事情。”
老太太叹气:“我能猜到。”
“他因为什么破产了?”
“……”老太太嘴跟上胶了似的,洗了杯新茶。
林觅不着急,事关林家一体的命运,奶奶自知瞒不住,说出实话只是早晚的问题。
果不其然。
须臾后,她把杯身重重扣在茶桌上:“我劝过靖书好多好多次,快五十的人了还是不懂世故,糊涂!”
邬北在旁瞧着林觅,表情很淡。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老太太讲述了这些年中,林靖书如何靠投资东山再起又是如何因野心一败涂地,他以泞京首富为目标,计划投资一项全球最大的德尔玛商业中心,面积达200万㎡。
转折在今年,多位风险投资人强调分权制衡,不能一家独大,被拒后纷纷选择撤资;账户一笔百亿数额凭空消失,工人们集体罢工,叫嚣着要将林靖书告上法庭。
若是迟迟不能弥补亏空,经过法律程序确定债务关系,政府将收回地皮拍卖商铺,直到有新的股东愿意继承这项烂尾商铺。
林靖书出国前的说辞是去东南亚追债,至于这个跑债人是谁,现在尚且是谜团。
就算强行与周坚的皮包公司挂钩,也要先找到资金证据,或者是皮包公司之上真正的“规范”大企业。
难就难在这。
确认债务关系的流程在半年左右,而拍卖时长在三个月到三年不等,林靖书若不能在有效时间追成债务,未来势必会家债无数。
林家出身的都是倔脾气,老太太好心劝解多次,拿出孙女打亲情牌筹码,林靖书依旧是一意孤行不领情,总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商业中心利息成为泞京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