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叮地一声,邬北身影掠过女人,先一步进入电梯。
林觅以为他想让她坐下一趟。
毕竟邬北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被同一个异性甩两次。
想着,林觅真就这么站在电梯口等着了,也不看他,小脸瞧着很安静。
那双玻璃般通透的眼珠没有眷恋,看不到的地方手指却挨在裤缝边微微颤抖。
邬北半耸着眼皮:“不进来?”
林觅双腿像被粘在了原地。
邬北唇瓣微启,一丝无奈的气息吁了出来。
“你不进来,我们就在这耗着,看谁身板小饿死快。”
林觅脸上浮出点人气:“你现在不应该恨我?”
邬北扯唇:“你不也恨我么?”
林觅神思一顿,脚踝在雪地靴里上下摩挲,最后她沉默走进了电梯。
男人松开开门键,双排门朝中线闭合,像一段关系的分隔符,里面是比外面更狭小的空间。
耳畔只剩电梯发动机运作的声音。
林觅低头看手机屏保显示的日期,倏忽意识到,新年快要来了。
自打林靖书从东南亚回来,他和老太太的关系缓解许多,过年能同坐在一个饭桌上唠几句家常,期间林觅还会叫许听晚来林府做客,陪老人下下棋听听广播。
再往前回忆家道中落那两年,林觅和邬北在华庭春座公寓楼里过的新春,男生大年初一会回趟家,其余时间两人都黏在一张床上看哈利波特七部曲,指环王接替而上。
那阵子美妙得像桃源一梦,平台上的外卖店所剩无几,楼下的饭馆也都关了。
两人就钻到厨房整日研究新菜谱,林觅做的味道有层次,邬北的偏家常口,反正各有千秋,争不出个输赢。
后来一切回归原样,林觅照旧回林府过年,叫许听晚来是因为受不了林靖书的唠叨,想找个人分担心中郁结。结果林靖书知道许听晚是自由模特,收入和工作时间都不固定,噼里啪啦的嘴炮输出差点把女人整抑郁了。
背后跟林觅吐槽,林叔叔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对编制如此执着。
林觅答,正因为他有钱,所以从未体会过和几百人卷几个岗位是什么感觉。许听晚惊叹林觅一针见血。
电梯层数从双位跳为个位数。
“我舍不得你。”后方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了林觅神思。
她眼睛先是瞟到一边,心情沉重地吸口气,才转回眸子,直视邬北。
“那还能怎样?谁都知道是你父亲当年害我家破产,难道因为你舍不得,就要我背负上不孝、挖野菜、无底线无原则的名号?”
这话说得很绝,邬北的喉结浅浅滑动,像在克制着某种情绪,却一句话没说。
因为是事实。
两人的前路,是一条漫长而又黑暗到看不见尽头的长巷。
男人低着头,背脊微驼:“所以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一次来找我?”
林觅盯着脚尖:“想过吧,就像男的都幻想过床上双飞一样,做和想是两回事。”
邬北:“……”
邬北:“林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感受到邬北的神色变化,林觅后知后觉地双颊发烫。
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臂肘,她却别开头,拒绝用这副表情面对他。
“这些年,你是舍得一次也不来找我。”
看着看着,男人倦懒的眉眼深凝,口吻嘲弄,“还在B站把我们的旧事当段子讲,一波三折大起大落,直播间一万六千人,你说这里面有多少人听那故事听哭了?”
林觅倏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他的眼。
“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他没有松手。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草木气息袭近,手背上有温热的触感。
邬北吻了吻她的手背,林觅的表情空茫茫,听见他很认真地问她:“林觅,重新讲着我们从前的故事,你也会想哭吗?”
林觅努力弯起唇线,那份苦涩感在上面凝成一抹不可言说的悲伤。每一次提及那段往事,她的心脏都会遭受一场煎熬的凌迟,刀刀见血。
她这次没有嘴硬:“会,当然会难过。”
那个葡萄味的微醺夜晚,男生在便利店给她泡了一碗番茄味的泡面,吃完又带她去赛车兜风。他那开法活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耳边呼呼刮过的晚风肆意而狂野,好像正在把月亮的光撕碎了吹向远方。
她渴了,他去附近的彩票店买矿泉水,顺带中了张五百万的刮刮乐。
他说她是他的福星。
破产那夜之后,林觅发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种不寻常的人间活法。原野里的风穿透她的灵魂,她开始惦念着春季的灌溉,无休止地阖眼摇曳。那感觉就像自由者跨越万难,她做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有做自己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