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北掀开薄薄的眼皮:“问吧。”
“你和你爸一样有精神分裂还是怎么…”林觅咬着牙,“为什么生病了不和我讲?”
“不是精神分裂,双相,”邬北先回答前一个问题,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说不准我家祖上就有精神性疾病遗传史,我和我爸两个倒霉蛋都中了。”
双相情绪障碍症,特点是抑郁和躁狂交替反复发作。林觅共事的同事中就有一位深受双相困扰,她因此也对这个病有过相关认知,若不加以药物治疗,狂躁期的状态完全无法正常生活,要么就是整日整日落泪,对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施文心专门开了病假单让同事去医院开药,外加个人修整一月,按时服药回来复建明显好转许多。
只是林觅印象里,邬北在她面前从未表露过极致自暴自弃的一面,她也不认为双相患者能完全不靠药物自我调节。
女人拧眉:“分手之后有的?”
邬北不假思索:“很早,只有吃药是从分手之后开始。”
林觅轻轻呼气,加上刚在医院经历争吵,心脏顿时被一层密不透风的物质蒙上。
“你在泞大乱谈恋爱那阵也是因为这?”
旧事重提,邬北嘶了声,别开视线:“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人家捧着心过来都给我糟践了,可你懂吧就…我真没乱糟蹋人女孩儿。”
林觅摆明不信:“别,你说你初中是个雏儿我还信,大学里光我听过的就有五六个,你敢说你没动过?”
邬北还是避开眼:“那你觉得初恋是什么?”
林觅不明所以,依旧认真给了个答案:“有人说是第一个对象,我觉着是第一个喜欢的人吧。”
邬北盯住她眼:“林觅,信不信由你,按照这个说法你是我的初恋。”
“……”
林觅五官扭曲,“按照这个说法,不好意思,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是我五年级后桌,你还真不是我初恋。”
邬北笑一下,没跟女人拗,一手伸长揽过她的肩头。
柔软的身躯落入怀中,因为刚才的“辩论”不自然地挣了两下,才慢慢回归平寂。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小孩儿:“我不会骗你。”
这个问题深扎进去探讨没完没了,林觅无可奈何,点头:“那信你咯。”
他笑:“你说的。”
“嗯。”
转念一想,林觅怕他误会:“我发现男的都容易想多,我声明一遍——”
她低头从他臂膀里溜出来,一本正经:“别在外面对我动手动脚,我们不是正当关系,我们是炮友!”
最后一句被她说的冠冕堂皇,声儿还不小。夜跑的一对情侣经过侧目,看见原地是颜值超脱的俊男靓女后再次面面相觑,像没听到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跑。
泞京零点以后路边怪人多,这是本地人都心知肚明的既定事实。
林觅任由邬北拉着她手,一路疾走到医院的停车场。车后座堆着下午在加油站买的零食,他把辣条和乐事一通塞到她手里,侧脸绷得老酷:“你这张嘴最好只用来吃。”
林觅眨眨眼:“咋,嫌我丢面儿了?”
“……”
男人侧脸更酷了。
咔嚓。
咔嚓。
嚓嚓嚓。
一时之间,安静的空间里,唯有薯片破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林觅吃了半包,提起:“下次探监是什么时候?”
邬北面无表情:“半个月之后。”
林觅哦了声。
市中心的排放量导致冬天来得并不明显,路上积的雪没一会儿就化了。邬北估计怕车轮打滑,脚下油门难得克制。
他今天从车库里开来一辆小宝马,不比以前宽敞的高底盘豪车,中控台的暖气轻轻流淌在沉默的两人之间,却不疏远。
林觅看着窗外:“再帮我约一次吧。”
邬北瞥了眼过去:“还想去监狱看老头子发癫?他现在越病越重了,连药也控制不住。”
林觅转过来:“那你呢?会不会以后也是这样?”
邬北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扩大:“我们这种关系还有什么必要谈以后的事。”
林觅顿了顿,继续道:“就打个比方。”
邬北最后没忍住,很低地笑了一声:“觅,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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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觅回家脱掉鞋子就躺床上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头乌发像花朵绽放在床单上。
她抬起细细的手臂,朝顶上张开五指,按着记忆中男人最后的表情那样咧开唇角,漂亮的笑容和着些微痉挛,僵硬得像橱窗里的玩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