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嘴里呸出一口污血,咬牙用当地的方言对那群混混说了什么。
邬北面无表情听着, 拇指顶开黄珐琅打火机盖,擦燃齿轮点了支烟,烟雾顺着他嘴缝漏出来。
身后混混扑过来的瞬间, 他仿佛有预知般, 钢筋棍同时往后敲断了那人鼻骨。
瘦子瞳孔缩小:“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
邬北扯唇嗤了声,无视其他人,径直往老大的方向拖着棍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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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只有无尽黄沙的颓败与荒寂。
林觅听屋子里静了冗长的半分钟, 随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拳头、棍棒砸在肉.体上的声音, 像是群殴。
刚才的凌.辱中拼尽了全身气力, 她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 也不知多久未曾进食, 头晕目眩, 浑身无力,双腿也软绵绵的。脚底着地又倏地坠倒回去。
记得派出所外坐一夜那次, 邬北打架狠起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理。
明明自己血流了半张脸,掐着对方喉咙的表情仍是风轻云淡,叫人从心底发怵。
可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西北郊外,远上城区几十上百公里,没有帮手,没有能及时赶来的警察,男人再能打也注定寡不敌众。
细嫩的手指狠狠拽着额边落下来的一缕头发,而女人似乎感受不到头皮的痛意,目光死死落在那扇铁门上。
四野依旧无风,静悄悄的,开门出来的男人脸上显出虚实不明的味道。
林觅看见他的伤,一路疾跑,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肢。
日光眩得人眼发昏。邬北一只手扶在林觅的肩上,仰头望天,良久不动,像被吸去精气的镇地守护神,或是失去此地生灵敬畏,顺着沙暴螺旋往天化作神身。
西北的云层遮不住火球,碎云只是使它看上去多了白色裂纹,丝线般闪闪发光。
林觅五指轻触他脸颊:“邬北?”
男人睫颤,不理不答,也不低头。
林觅静候须臾,没等来半句回应。她怀中的重量陡然加大数倍,由于力量有限,男人的身躯直挺挺往沙土上栽。
黄尘四溅,砂砾跃进眼膜,千钧一发之际林觅伸手护住邬北后脑勺。
两人一同栽倒在地。
林觅吃痛闷哼。手背被尖石划破,落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她确认邬北无碍,随便撕下一块裙角包扎伤口,一瘸一拐往屋子那够着脑袋望。
歪的歪,躺的躺,还有几个有意识的呻.吟着试图站起来。
林觅趁他们注意到自己之前,三步作两步冲过去关上铁门,落锁。那锁看起来至少有三斤重,谅一群伤者也没力气撞开。
她凝视那处,石锁表面沾了点血,片晌退回到邬北身边。
男人的唇线轮廓分明,几乎没有血色,偏薄,看上去傲慢又无情。
马路对面停着几辆沙地越野车,外壳覆盖薄薄一层尘垢,使用的得有些旧了。
林觅刚在外边那半小时没见到一辆车影,这帮人看上去在道上混了有些年头,多半是绑架勒索专业户,选址也都在荒无人烟的场所。
她让邬北伏在肩上,铆足气力往马路对面挪步。
耳畔的呼吸声变重了一些。
男人的碎发在林觅侧颈来回浮动,痒痒的,因为疼痛时不时发出克制的低吟。
林觅眼睫一低,心想还好这些年邬北留长了头发,不然被那贴头皮的短发刺挠到,忍不了几秒就把他撂地上了。
乱石遍地的荒野,焦焰的大地,远际似女人胴体平缓起伏的黑色山峦。
林觅勉强把邬北抬进越野车副驾,沉寂已久的风忽然醒了,呼啸里带着尖利的哨音,好似白日野鬼呜咽。
吊诡,奇异。
邬北的脸偏向车窗。她把他脸硬掰回来,很粗鲁,男人闭着的眼没有反应,任凭她的指甲从鼻尖落到上唇。当她包扎着布料的手背轻勾,指尖用力卡入他柔软的人中,他额间青筋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眸猛然睁开。
林觅只平静说:“车钥匙在那边屋子里,我不会接线,帮我。”
邬北胸腔传来剧痛,额上持续往外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把地线、火线、启动机线三根同时接在一起。”
步步根据口头指示,五分钟后,越野车聒噪的引擎发动声响起,林觅松了口气。
副座的男人眼神里已然失去焦距,深红的血条干涸在额边,一张俊脸涌动着几分病态的暗芒。她刚刚就那样看着他从十来个人的屋子里走出来,眼底没有戾气,如同死了一样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