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她真讨厌内心这般拉扯,但就是无法定论,当真好烦。
然而心中越是烦躁,她越会替自个儿找事,隔三差五就上漕帮在京的货栈找活儿干,要不就混在金玉满堂楼内笑看人生百态,再不然便是回镇国公府仔细「调教」谢定乾,顺带活络活络筋骨。
跟着某一日,一份颇厚的文书远从东海送抵她手中。
打开一看,她看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这个「东海县主」所辖的小县,人警地官府收到朝廷的邸报消息後,便把小县内的种种民生要事以及历年来的税收帐务集结成册,直接送到她面前,其中还包括当地衙门近五年来审理过的案件。
她看得津津有味,进而生出一种「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之感,且不管当初早—封她这「东海县主」的头衔是何居心,她到底有了实质感觉,觉得再如何不济,也得让她所辖的东海小县富足安康。
此际,她不经意一叹,「欵,总得前去亲眼瞧瞧才好啊……」恍惚般呓语,往旁边摸啊摸的,摸到一壶酒,抓了来便往自个儿嘴里喂了一 口甜酿。
「县主怕是喝醉了吧?都喃喃低语些什麽?」明锦玉递来帕子擦拭她被酒汁濡湿的秀颚,语气带了点纵容和无奈,那是对待诚心相往之人才有的姿态。
中秋过後,谢馥宇就自作孽般搞得自个儿一团忙碌,直到凛冬来临、大雪纷飞的时节,终於懂得缓一缓、消停些,其原因有三——
其一,因洛玉江的水路一遇寒冬,越往北来越发不易行驶,沿江北上的码头区结冰状况已属常态,冬季若运送物资进帝京大多以陆路为主,如此一来,漕帮大船不入帝京码头,漕帮的在京货栈只管收货、理货不管出货,顿时少了许多活儿,自然也就没她什麽事。
其二,西关域外的扶黎国遣使团来访天朝。
近十年来天朝边关甚是平和,无论是北边、西关还是南境,边陲交界虽有零星冲突发生,但都未上升到两军对战的局势,西边扶黎甚至遣来十名贵族子弟进国子监学习,如今又遣使进帝京,带来珍宝无数亦进贡十来匹域外宝马。
传闻,此次是扶黎国大王有意为自个儿的嫡长子求娶天朝公主,然七年多前那一场宫中热疫大损皇家子嗣,存活下来的皇女不过四位,介於适婚年龄的也就十六岁的昭乐公主一个。
但皇帝老儿不愿公主远嫁,亦不想断然回绝扶黎,怕伤了两国情谊,所以也不知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说是凛冬时节、年关将近,不如让双方比一比冰上蹴鞠,五场三胜定输赢,若扶黎能赢,再来议国婚不迟。
然後谢馥宇就没法忙什麽事了,因为傅柔绿和动不动就偷溜出宫的昭乐公主隔三差五就跑来找她,从一开始抱着她又哭又闹,到後来把扶黎大王和王世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骂到她耳朵都快长茧。
不过话说回来,谢馥宇也想开骂,最想骂的就是她那位皇帝老儿「义父」。
她真怕皇帝最後顶不住了,结果护着自家亲闺女,就把她这个便宜的「天子义女」推出去顶事。
事儿当真一件接一件,试问她哪里还能忙其他活计?
然後最後一件令她不得不缓下来的事,其实是挺开心快活的事——
金玉满堂楼设宴品艺,整整七日。
不管是「琴棋书画诗酒花」,抑或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论是谈「风花雪月」,还是嚐「人间烟火」,人的五感能获得最大愉悦和满足,甚至能撼动神魂者,皆可为魁首。
这般销金窟里的大事犹若年节庆典,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便传遍全帝京,再以她和明锦玉的私交,要弄个三、五张请帖到手根本易如反掌。
今日可是金玉满堂楼的大日子啊,设宴品艺已来到最後一天。
今儿个楼中的大红灯笼才高高挂上,谢馥宇便带着女扮男装的昭乐公主和傅柔绿逢上金玉满堂楼,将一处紧邻街边、视野极佳的二楼雅轩包场下来,另外还把谢定乾叫来当护花使者兼跑腿小厮。
似乎自她重返帝京,时不时回镇国公府探望,她就总是在「欺负」谢定乾。
看他不爽,揍他。
听他说话语气太开朗,揍他。
总是大姊长、大姊短地喊她,揍他。
自个儿不慎又被祖父镇国公气到了,还是揍他出气。
但不得不承认,谢定乾这小子真的很耐打,而且越揍他越长进,到如今抓他来对打,竟然得过手十招以上才能结结实实揍上他一、两拳,於武艺上确实有显着进步,她也渐能明白自家的国公爷为何会选他过继为长房血脉。
但武艺上有进步,脑子还是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