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两拨千斤，又把惩处决断踢给了言如青。
言如青连李成煜都懒得理，领着颜筠谦到主位右边入座，收了拂尘，好像后知后觉才发现天帝的话是同自己说的，惜字如金地吐了一个字：“谁？”
倒不是他要故弄玄虚，实在是今天来的人太杂，他踏进来的时候就没想着要环顾四周。
本就没什么是值得他多看的。
李成煜丢给言如青一个白眼，抱着臂膀道：“我忘了，天尊眼里只看得见他的宝贝道侣。
那没办法，方才谁乱嚼舌根的自己心里也清楚，就把这顿当作断头饭吃吧。”
几个才受召从人间重返没几天的仙家听罢便顺着椅背就瘫软了下去，两股战战，牙齿都惊得磕在一起打颤。
李成煜说一不二，折磨人的法子更是层出不穷。
本以为李成煜与新来的太清天尊不对付便不会帮着说话，不曾想龙君的脾气古怪多变，最后还是他们这些卑微的小仙讨不了好。
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苦不堪言，倒是全忘了明明是他们祸从口出引起的祸端。
此时众人的心全寄希在了「赤子」身上，一双双眼睛都直溜溜地盯着颜筠谦。
赤子毕竟是得了大道的，心思纯净良善，如若听到李成煜要扒筋抽骨的做法，必定于心不忍。
于众人而言，赤子是一剂可以助纣为虐，亦可以替天行道。
李成煜耻笑一声，他还猜不透这些家伙心里的小九九？
他抿了一口仙酿，遂开口道：“诸卿应该都打听过了，我前些时候请天尊携赤子来医好我这道侣，祛我一块心病。”
群臣缄默，心想着赤子能复残魂的事果然是真。
有些胆子大的，偶尔抬头瞥一眼那个怪里怪气的黑衣书生，却觉得他还是个凡人，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但天帝说话还是得捧着，当即就有人在下头称好，祝李成煜终于得偿所愿。
……
“诸卿这么爱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干脆把眼睛也一并挖了比较好。”
李成煜一指头戳向身旁的战贺颐，脸上染了层薄怒，大声道：“试问，谁看不出来他仍是个凡人？”
底下倒吸一口凉气，遂又噤了声。
天帝这么说，那意思就是赤子根本没有医好他的道侣？
李成煜看似对言如青师徒二人恨之入骨，讥讽道：“我今日开这宴，不论道、不讨法，只是想把人召齐了说上一声，赤子可帮不了你们——
还看不出来么？赤子是天尊的人，你们若是有求，还不如壮着胆子去求求天尊开眼呢。”
众人讶异地转头，见天尊旁边的少年手里捧着个小橘子，已经用灵力剥好了皮，又分成了小块。
颜筠谦先尝了一瓣看甜不甜，又捻起一块递到那冷若冰霜的人唇边，笑道：“你尝尝。”神色和善温柔得很。
“甜的。”言如青吃了他递来的一瓣，抬起杯盏品了口九重天的香茗，温润道，“你吃吧。”
于是颜筠谦啃零嘴似的吃完了一个小橘，自然地从言如青袖中摸出了张帕子擦了擦嘴。
若不是两人坐在高位上，还颇有些寻常百姓夫妻的意思，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知后觉，原来赤子方才早早入座，就是来听乐子的。
谁都知道赤子秉承着婴孩办的专一、纯真、不争与无为。
精之至，和之至，一元初始，返璞归真。
颜筠谦确实做到了，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万物自然——
只有言如青这个万物自然凝炼出的仙灵。
天地缓缓，多少仙家毕生追求的大道于他们两人而言同样是被抛之脑后的东西，仿佛他们只能互相看到对方，旁的一切，都只是自然万物中的寻常。
生死轮回，爱恨痴缠，善恶良坏，只要存在便都是自然。
所以哪怕万物尽毁，一切仍是命定的自然，他们也不会出手相改。
言如青是如此，凡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时仙者更是如此。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是他们本应该做的。
颜筠谦自顾自地吃着，心中明了这是李成煜的权宜之策。
毕竟他之前把如青和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那么多人四处打听到赤子医好了天帝道侣的传闻，当然也希望赤子能帮帮自己。
所以李成煜还不如把话挑明了说清楚，就说颜筠谦压根没把战贺颐医好，最后还是请的言如青。
大家都对赤子的高洁心怀幻想，却没人敢挑战天尊的地位。
毕竟不少人觉得「回魂丹」比「赤子」顺耳多了，还以为颜筠谦这个赤子能搓手成丹，每天都把医人白骨复人残魂的回魂丹当糖丸子撒着玩。
虽然确实是吹口气就能治好的事，但颜筠谦也不喜欢有人天天上太清天找自己说这说那，就顺着天帝的话把自己包装成了只会吃软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