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解,仙雾袅袅作屏风晃隔,李成煜眉头微蹙,目光蕴着些怀疑,看向身旁的言如青。
赤子是言如青炼成的道心,体内的一切本就与言如青的师出同源,颜筠谦做什么自然逃不过言如青的眼。
言如青抿抿唇,身形不动,却对李成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成煜仰着下巴,此时阴阳二气混合具散,他便将目光重新锁在战贺颐和颜筠谦身上,喉头兀然吭出一声冷笑。
那一身黑的书生隔着缭绕氤氲的仙雾对唤了李成煜一声:“阿煜!”
李成煜没有应声,唇边仍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转而问身旁的言如青:“你觉得一条龙能抽出几根脊骨?”
他问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位从来不喜欢说暗话的陛下在打什么哑迷。
言如青看着颜筠谦的身影渐近,先动了步子,声音遂已飘远了:“已成丹的丹药再怎么炼,本质也还是原来那颗。”
他迎上颜筠谦,轻问一声:“办好了?”
“是。”
颜筠谦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撒娇,倒是像极了问人讨赏的孩子,又像很久以前一般只是想博得某人一些垂青,“师父,我演得像不像?”
“像。”
言如青与他并肩走着,袖袍相蹭,说不上是疏离还是亲昵,“但能不能瞒住,还需另说。”
颜筠谦心中一骇,看战贺颐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同时思绪一滞,乱了步子,竟没跟上言如青。
“阿煜,我回来了。”
“哦——”
李成煜抱着脊骨剑走到战贺颐身边,眼中不见半分欣喜,而是刻意拉长了调调,怪里怪气道,“你的意思是多亏了赤子为你延寿、复你残魂,所以你现在终于想起我和你曾经的事了?”
战贺颐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微笑着装了下去,和缓道:“阿煜怎么知道我想起从前的事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知道的?”
李成煜已经对身旁的一对师徒视若无睹,抓着战贺颐的衣领发狠道:“我怕你多忧,所以赤子能为你延寿复魂这件事,我可从来没有对现在的「你」提过。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唯一一次提起赤子的用处……还是在你上辈子的时候。”
李成煜真想提剑把这人胸口捅个对穿,见男人目光闪躲,气得额上青筋暴起。
“你不妨和我好好说道说道,你到底想起了从前的哪些事。我们初遇究竟是在京城的客栈还是在龙神殿?
你快来狡辩狡辩吧——
陛、下?”
战贺颐真的有苦难言,苦笑两声,伸手抚上李成煜的手腕:“阿煜,那个,我……慢慢和你解释……”
“我给没给过你机会?我方才问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与我说,你说了吗?”
李成煜丢抹布一样把战贺颐甩开,眉头一挑,抱着剑道,“现在陛下想说,可我不乐意听了。”
颜筠谦神色变了变,攥着袖口闷不出声。
在言如青道“能不能瞒住还需另说”时他就明白了,他根本不可能帮战贺颐瞒过李成煜。
要说为什么……
颜筠谦难得苦笑,因为这里会做局的又不止他和战贺颐两个人。
正想着,他家的仙君一掌轻轻落在了他肩上,颜筠谦看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映出了自己惊愕的脸孔,避无可避。
言如青轻笑着问:“筠谦,你真的没有别的话想同我说吗?”
……
那日言如青听了颜筠谦说要为战贺颐欺瞒李成煜的事,丢下一句不必等,握着拂尘就踏出了天门。
春夜微凉,他在天门口不过才立了片刻,那身着龙袍的天帝便已经晃到了眼前。
言如青一回头,骨木相接,长剑抵上拂尘木柄,两招过下,不带灵力,劲风破开灵雾,听李成煜讥讽道:“你把赤子藏得够好啊。”
“陛下就这么记挂我的人?”
言如青拂尘一甩缠住李成煜的手腕,牵制住了他劈头盖脸就要落下的一剑,平静地说了实话,“无论是我还是赤子,都医不好你那道侣。”
李成煜嘲笑道:“赤子在骗你,你不知道?”
言如青淡漠道:“道侣在瞒你,你不知道?”
两人语毕,李成煜深吸一口气,言如青敛了敛眉眼,半晌没说出话。
“其实我早有发觉。”勒在腕上的尘须松了开来,李成煜揉了揉腕,眉间遏着怨恼,“你又如何?”
言如青惜字如金,看都不看战贺颐一眼,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一样。”
李成煜轻咬着指骨的骨节,微眯着眼,似乎已经想好了如何让战贺颐尝点苦头。
两人俱停了手,脊骨剑回鞘,拂尘也回了手,李成煜还故作悲悯地笑道:“天尊还要继续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