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
李成煜少年丧家,母亲更是去得早,生他幼弟时难产,只看着李成煜长到了六七岁便撒手人寰了。她是慈母,在世时便喜欢一口一个“阿煜”、“阿煜”地唤他,疏疏他的发,再偷偷塞些他爱吃的点心。
他后来行骗从商都用的是假名假身份,连真名都不曾用过,就更不用提藏得极深的小名了。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随即喃喃自语道:“这时候的你还不认识我……”
李成煜没听清男人的话,抻着虚弱的身子问:“什么?”
他能看到男人虚幻的“脸”上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又轻柔地把他摁回了床上,答:“如若我连这都不知晓,就不能算是神仙了吧?你吃了我座上的供品招至龙气缠身,我自然是要救你的。”
李成煜又倒回了龙床上,歪着脑袋道:“陛下肯降贵纡尊救下我这个偷吃供品的贼人,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不必叫我陛下。”
男人坐在榻边,甘愿低李成煜一等,竟哄他似的满“眼”真诚道,“不需要为了活下去而刻意恭维我。”
李成煜自知一条命是被面前这人捡回来的,身居高位者没必要与他说违心话,想什么便说什么。于是便毫不客气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唤你?”
男人没有给他定数,随意道:“你想怎么唤就怎么唤。”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笑着问:“我若是说了,你会唤我的名字吗?”
“不会。”李成煜直白道,“我不打算与人亲近到这步。”
他只想一步一步忠于自己。
这回复似乎在男人的意料之中。没有名字的天帝陛下莫名透着股子文人的温润,帮李成煜拉好了帘帐又挥手灭了夜明珠的光亮,轻哄道,“你看,你知不知道我都姓名都是一样的。我与你而言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当务之急还是养好身子,旁的就不要多想了,好不好?”
“慢着。”
李成煜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发觉男人彻底回避了有关“龙气”的话茬,忽而问,“你方才说我被龙气缠身,这事已经解决了么?”
男人滞了一瞬,显然想将这事一笔带过,最后含糊其辞道:“不必担心,我自有解决的法子。”
“什么法子?”越是含糊李成煜就越要问到底,“我总得知道怎么救我自己。”
男人彻底缄默了下来。李成煜感觉他“脸”上浮出了些焦躁与烦闷,细看还能发现男人有些动摇。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位才见过几面的天帝陛下有些了解,趁热打铁道:“说吧,没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早就说过了,只要能活下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垂下“眉眼”,长叹一声,解释道:“你吃的供果里酝了龙气,故而只有我能吃得,龙气会把肉体凡胎烫得皮开肉绽,凡人是万万吃不得的。其实你凡身已毁,即便我帮你护住了心脉看起来并无大碍,实则已经全靠龙气吊着性命了。”
肉身尽毁,如今只有源源不断地往李成煜体内输入龙气才能保住他,否则龙气耗尽就要被送去轮回投胎了。
李成煜摸了摸胸口,即便他的胸膛还在不停地跳动,但他却是已死之人了。李成煜心绪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平静道:“也就是说,身为凡人的我已经死了么?”
“是。”男人显然有些自责,“如若我再早一步来见你,或许就不会如此……”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话?只管往前看便是了。”
李成煜咳嗽两声,把玉枕垫在背后直接坐了起来,“要怎么得龙气?如若动动手指就能传给我,想来你也不会愁眉苦脸了。”
男人顶着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孔,又默了默,苦笑道:“一开始确实只需输些仙力就好,但你所需的龙气只会愈来愈多,到后来除了阴阳交合,怕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这位天帝陛下似乎很了解李成煜那傲人的脾气和性子,忙又添了一句,“你稍安勿躁,我必会寻到别的法子……”
“不妨事。”
李成煜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什么时候,现在就开始吗?”
男人彻底愣了神,深吸一口气,缓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试探性地触了触李成煜的指尖,见青年不排斥,便将他的双手如珍宝一般捧了起来。
男人一字一句语重心长道:“我救你回来并非是要和你做这种事的。”
李成煜慵懒地坐在榻上,睥睨了男人一眼。地位反转,仿佛他才是高人一等的天帝,面前的男人不过是要等他赐恩垂怜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