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226)

战贺颐的针线功夫说不上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一大块补丁糊帽子正中央,最后还是免不了被罪魁祸首嫌弃地讥讽上一句:“好丑。”

战贺颐平和地笑道:“丑是丑了些,能戴就好。”

温润的穷书生永远不矜不伐,他总是笑着,每每笑起来时眼下两颗小痣也跟着一并动了。

泛黄的破屏风隔开寝榻内外,两人从没有待在屏风同一边的习惯。战贺颐要睡时李成煜便挪步到了桌案旁;战贺颐坐在案前温习书卷时,李成煜便侧卧在不算舒服的榻上。

那称自己是真龙天子的青年只会在榻上阖目休息,却不会睡着。

不仅如此,战贺颐也从未见过李成煜进食,想来是因为神仙脱离了俗世纷扰,与天同寿、一心求道,都不需要做这些为了生活下去才要做的事了。

有时战贺颐温书到了大半夜,真就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发觉时已经来不太及,只能喝两口冷茶水充充饥,可是茶水不管饱,反而越喝越饿。

毕竟他时常为了省些银两就喝些稀饭、吃点干饼,随身携带的干粮早被吃完了,如今就算把杯中的茶叶都吃了也抵不住半夜席卷而来的饿意。

战贺颐平日里尚且还能骗骗自己说睡过去就不饿了,可眼下床上正卧了一尊催促不起的大神。

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的书生害怕自己说错了话,到时候又触到了蟠龙的逆鳞。他立在榻前进退两难,看青年阖着双目褪去了眉宇间的傲慢不逊,一时思绪万千。

他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轻轻唤了声:“陛下……?”

李成煜鬓边的发丝被微风拂起了几缕,龙须似的,未做回应。

窗外夜色朦胧,月明星稀,放眼望去都看不见几处火光。如今早就不是还能吃食的时间了,就是想买吃的也寻不到地方,还不如睡着了来的实在。

于是战贺颐长叹一声,又把行囊里的破被褥和衣裳拿了出来,想着今夜睡在地上就好。

他才俯身铺平了一层褥子,起身时发现李成煜正无声地盯着自己,一双美眸中全是不满。

“你看书看到这么晚?

还以为你会出去买些吃食,怎么又打算睡在地上了?”

似是为了表明自己并非是出于关心这人才说的,李成煜顺口又添了一句,“都怪你肚子一直叫个不停,吵死了。”

“我看店家全都打烊了,就算出去也是白跑一趟。”战贺颐只是抱着褥子温柔地笑了笑,“不妨事,睡着了就不饿了。”

李成煜一时无语凝噎。他不紧不慢地翻身下榻,月靴一点便又踢开了那穷书生刚刚铺好的地铺褥子。

战贺颐站在原地,见青年虚空一握,手中便多了什么物什,随即奖赏似的把那物什往自己面上一抛。

战贺颐眼疾手快把那东西兜在了怀里,定睛一看,一张油纸裹着两个热乎乎的包子,似是新鲜出炉的,还腾着白烟。

战贺颐一愣,“陛下,这……”

“还愣着做什么?吃完了就赶快去睡,别在这儿碍着我。”

战贺颐一转头,那傲慢得不可方物的真龙陛下已经坐到了案桌前。青年单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他刚刚看过的几本书,嫌弃地说,“我倒从没听说过有废寝忘食到险些把自己饿死的蠢人,今天算是见到了。”

“多谢陛下赏赐。”

战贺颐仍毕恭毕敬地道了谢,双手捧着包子咬了一口。他本还害怕李成煜会戏耍他,多留了个心眼,吃进嘴里才发现竟是肉馅儿的。

手中的包子皮薄馅大油水多,味道出人意料的好,不知是出自哪家名铺。毫不客气地说,战贺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战贺颐慢慢啃完了两个包子,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才发现那双傲慢的龙眸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身上挪开了。他长了张嘴,最后衡量了一下两人的关系,欲言又止。

战贺颐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就要睡去,双眼如框,无声地描摹出了一幅不算细腻的画。画中的青年抱着那一把怖人的脊剑坐在窗前,抬头望月,徒留一地萧瑟孤寂。

细看才发觉李成煜的背影算不上高大,只是四方云肩撑起了他的肩颈,藏掖了他瘦弱的身躯,佯做出了一副强硬傲慢的态势——

竟一瞬竟会让人动起恻隐之心。

战贺颐甩甩头,似是想要将这样荒唐无理的从脑中抛弃,最后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

会试开考前举人便要住进贡院分配的号舍,直至会试结束才能出来,为期也要十来日。战贺颐掰着手指数日子,算算自己就快到了去贡院的时候。

战贺颐和李成煜说了这事,高傲的天子陛下仍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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