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别无所求。
颜筠谦咬着下唇,鬼使神差地,他此时只想伸手抚平言如青紧蹙的眉。
言如青不想与颜筠谦过之亲近,侧身去躲。少年落下的指尖恰好触到了藏在灰袍广袖里的往缘镜,他情急之下又伸手去推。铜镜当啷一声落地,两人指尖相触,对视一眼又同时收回了手。
仙气缓缓,明明吸收到了颜筠谦的灵力,那铜镜却并未给出回应。
言如青眼瞳颤颤,往缘镜无所示,面前这个「颜筠谦」果真是没有过往的。
前尘旧梦都不作数,相恋相爱都成云烟,那铜镜落地仿佛又在言如青的心坎上敲开了几道裂缝。
言如青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拾起往缘镜的,回过神时他已经重新坐回了那木案前。
他竟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既舍不得赶颜筠谦走,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去看看师兄回来没有。”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拜别道,“师父,珍重。”
脚步声渐远,空空荡荡的寝宫又只剩下了一个人。言如青伏在木案上,怀中往缘镜中又开始重复不断地上演只有他一人记得的戏码。
他终是不堪重负,昏沉地睡了过去。
一阵仙风吹拂,温柔地抚过言如青腕上暗红的线,不经意间抖落了凳上一件叠放整齐的薄纱青衫。青衫飘飘扬扬地披在了仙君身上,只希冀他在往缘镜中窥见的人间旧梦能保留几分余温。
院墙拐角处有人影一闪而过,素如白雪,赤似丹火,扑朔迷离。
第一百零三章 、「是我吗?」
月老在月宫总是待不住,隔三差五就要往外跑——他尤其喜欢往太清天尊那儿跑。
样貌年轻的老顽童怀里抱着黑猫,一步踏入了三十六重天之界,嘴中还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他一会儿和墨砚说言如青近来频频滥用往缘镜,该收回镜子好好地教训一顿;一会儿又说还是得把镜子留在言如青那边,如今阿青孑然一身只剩下故梦一场,总要留点念想。
墨砚被月老抚得快要睡过去了,打了个哈欠,正想开口说那个新来的「颜筠谦」的事,那红衣公子脚步就兀然停了下来。
原是在不远处看到了熟人的身影。
白发红瞳的少年人被簇拥在缭绕的仙雾中央,身形高挑,脸孔却不见单纯,是凡间那俊俏的样子。
月老心下一惊,心绪有些复杂,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他转而想到阿青所思所念之人终于失而复得,又涌上了些欣喜和宽慰。金红的丝线在他袖中飘扬,只当又有一段姻缘要在他手中终成眷属。
墨砚抓着月老的臂膀,沉声提醒道:“月老爷爷,他不是……”
“不是?”
月老脑海中“咯噔”一声,眼皮无声地跳了跳,远见那少年人快步迎来,浅笑着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月华真君。”
果然不是。
月老愣了半晌才从这个称谓里缓过来,谨慎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似是而非的人。
面不生,人却生。
颜筠谦不在意月老惊诧的目光,许是这几日被打量得习以为常了。他转而又对窝在月老怀中的墨砚说:“师兄不在的这几日,天宫内一切安好。”
墨砚点点头,猫耳动了动,随即抬头去观月老的神色。
“小友,幸会啊。”月老滞了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眉眼间慈爱依旧,仍变成了那个宠溺小辈的长者,对眼前陌生的少年说明了来意,“老朽是来和你师父下棋的。”
……
“阿青!”
月老抬起腿抱着黑猫一路杀到了太清天尊的寝宫,两下就扣开了长门上形同虚设的禁制,口中数落着,“你是不是又滥用往缘镜了?老朽不是和你说过,别陷进去……”
“上仙来得正巧了,我正要将此物归还与您。”言如青已经双手奉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递到了月老面前,一字一句堵得他哑口无言,“这些天让上仙忧心了,实在是晚辈的不是。”
月老怀中顿时一轻,懂事的黑猫已经踩着他的手背迈到了那木柄拂尘上,恰好腾出了手让他接镜子。
“你……”
月老蹙着眉把往缘镜往红袖里一塞,言语里还是透着股郁闷和懊恼,“老朽来时见到了个不该见到的人,总算是知道你为何用不上往缘镜了。”
言如青伸手邀月老落座,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沉稳,平静道:“看来在上仙眼里,我这是自讨苦吃,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阿青……老朽真的不明白,你为这姻缘吃了那么多苦,为何还要执意拿他炼丹?”月老怀里空落,随手把袖中的红线绞在指尖。
“上仙可知道,如若筠谦当初不入丹炉重生道心,他以恨自持的执念消解,仙骨尽毁,就真的化为天地间无灵无智的清浊之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