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202)

言如青舒了口气,随抬手复原了三十六重天已经消散的仙宫楼宇,往下一瞥,借吹起的仙风捎了个口信,平静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是安心待在九重天吧。”

冷峻的天尊结束了一出闹剧,轻轻把袖中的黑猫放在了炼丹房门前。

墨砚知趣地候在外面,竖瞳中映出流光溢彩的云雾。窗阁门缝和丹房禁制根本掩不住屋内大绽的霞光,四周都弥漫着独到的清香,似有无上仙丹临世。

言如青双手微颤,顿了顿,伸手破开了炼丹房的长门。

他多么希望里面真的是只能救他一人的仙丹。

仙雾朦朦胧胧,白烟如梦似幻地围绕在言如青周身。他踏过门槛,七彩的霞光柔缓地钻入了袖里,灰朴的衣袍被清风微微掀起,仿佛故人与他撞了个满怀。

言如青拨开云雾,只身立在了已然碎裂的炼丹炉前。

曾几何时他捧着往缘镜来来回回地看,他思念着那个人,在炼丹炉前等了很久,林林总总想了许多。但真正见到那人的身影时识海内只有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天地万物失色。

云雾缭绕,紫金的炼丹炉再次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就如最初。

言如青设想过许多回,想过他们再相遇时的情形。

他明白,从炼丹炉中出来以后,颜筠谦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颜筠谦了。

这与转世轮回不可同日而语。从前的颜筠谦已经化为没有神智的清浊二气,如今这个仙灵在炉中重生道心,是最接近言如青的、真真正正的赤子——也就是“回魂丹”。

明明是仙丹,却不是只救言如青一人的仙丹。

毕竟只有颜筠谦是可救他一人的仙丹。

他知道,这么做无非是给自己寡淡孤独的余生留点可悲的念想,想在世间最后再寻得一点谁的身影。

他抚着腕上的红线缓步上前,云飞雾散,眼睁睁看着白发红瞳的陌生少年未着寸缕,几乎要与莹白的玉石般地融为一体。

毫无羞耻之心的少年平静地半歪着头,淡漠到无心无情,仿佛懵懂无心的幼兽,主动对上仙人一双微颤的眼,一言不发。

言如青看到少年面孔的一刹,万般心绪汇上心头,再不能自抑,眼瞳已经被笼上了一层水汽。

“筠谦……”

他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失力坐在了地上,口中本能地唤着颜筠谦的名。

他已经说服自己了,但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面前这个“回魂丹”会和颜筠谦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二章 、初心肆起

丹炉碎裂,其中纯青的焰火落地即然。火舌吞噬席卷着周遭零落的仙气,火光跃上言如青身上灰朴的道袍,又一次映成了浅淡的青影。

只是落在谁的眼中却是无动于衷。

面前的少年面容妖冶俊俏、身形高挑,仙气在他周身轻快地舞动着。他眉间有银华掠过,眼瞳红如丹火,发丝银白如雪,只身立在丹炉的碎片中央平静地与言如青对视,歪头看着面前素未谋面的生人。

“筠谦……”

言如青失神地唤着颜筠谦的名。

他跪在地上,眼中已有水雾朦胧,心中的酸楚和绵痛再不能掩其万分之一。所谓太清天尊的凡心就如凡身一般脆弱易折,只能以冷清为饰,塞在这具仙躯里稍加保护,如今真到了溃不成军的时候。

“筠谦……筠谦……”

言如青腕上的红线仿佛紧紧勒在他心尖,眼眶兜不住一汪饱含思念的泪,那冷清的仙君终是崩溃地失声痛哭了起来,悲痛欲绝。

“仙君?”

言如青陷溺在那双澄澈的红瞳里,少年一声轻唤将他的思绪陡然扯回,随即听到那熟稔的称呼,又是一阵错愕。

刚出丹炉的赤子疑惑地看着言如青,不明所以,问:“这是仙君予我的名吗?”

几声仙君入耳,只有疏离没有爱慕,却勾人思绪万千。

言如青半晌未语,紧闭的双唇颤动不已。

泪珠顺着面庞滑落,他忍不住崩溃地去想,他这一生究竟有哪些时候是作为「言如青」而活着的呢?

颜筠谦的爱和恨都是他给的,他毕生的欢愉和痛心不也是颜筠谦给的么?

察觉被颜筠谦欺瞒哄骗时他尚能在外维持尊严体面,被颜筠谦捅入往缘镜、被迫受辱时他也不曾落泪,眼睁睁见颜筠谦纵身跃入炼丹炉的那一日他都不曾伤心至此。

只是今日一见又如初见,无一不提醒着他过往已成云烟、心爱之人灰飞烟灭,从今往后,这世间真的只存他自己孑然一身。

言如青应该高兴才是,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

面前这个赤子清清白白,不必倚靠一腔执念而活,世间得失再与他无瓜葛,如鸿蒙灵气般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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