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93)

“把如青还给我!把我的如青还给我!”

颜筠谦根本不听言如青的话,一心都只想抓住那条粗麻发带。他情急之下去抓言如青的手,却扑了个空,被那冷情的仙君决绝地抽身甩开了。

两人你推我搡间袖袍猎猎翻飞,颜筠谦拽住了言如青灰朴的衣袖,往下一拽,衣袂蹁跹,他便陡然看到那藕白的小臂飞上了一抹有别于黑白的色彩。

只一眼,颜筠谦看清了,他那双充血混浊的瞳眸兀然瞪大——

仙君腕上系着一根失了光彩的红线。

那不是什么蕴着仙力的法器,更不是从月老那边求来的姻缘,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间俗物而已。

就如颜筠谦无比珍视的那根粗麻发带一样。

就如他亲手系在如青腕上的那根红线一样。

他分的清,他怎么会分不清——那是他亲手系在如青腕上的红线。

爱一寸,痛一寸。前世今生,他们二人的纠缠永无止境,即便原本艳丽如血的姻缘光彩不再,也会变得暗褐结痂,在腕上留下无法愈合的疤。

言如青把宽大的衣袖拢了下去,果断地遮住了腕上的痕迹。

那冷傲的仙君本该静如冷水,只是此时声音却是颤的,“颜筠谦,丹白……你到底要在梦里沉溺到什么时候?

赤子也好,回魂丹也罢;是太清天尊也好,是言如青也罢……

我这个人,我所求的道心,至始至终不都是你吗?”

那本该寡淡无心的仙君蹙着眉,紧闭的薄唇微颤,睫羽好像被什么打湿了。他如玉琢般的脸或许被一屋的血光映上了殷红,尤其是眼尾,红得不像话,还透着难以言清的失望和委屈。

言如青抓起颜筠谦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抚平,把那根同样失了色彩的发带放入颜筠谦的掌心。

他嗓音暗哑,说:“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你一定要……分得清吗?”

颜筠谦彻底失了神。

他望着手心的发带,迟疑着抬眸,望向面前本该比之发带重要千百倍的那人,喉头发酸。

颜筠谦想,仙君明明就知道,如若他分清楚了,仙骨即刻就会灰飞烟灭,却还要说这动摇他道心的话。

恨意在心上蓦然被敲碎了,亦如往缘镜的碎片扎如了他心中,磋磨着他无比自私的爱意。

其实他还是一厢情愿地爱着如青,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如青身上,到最后还是把他最爱的如青折磨得遍体鳞伤。

颜筠谦眼瞳乱颤,瘫坐在满是血泞的玉石板地上。

如若他真的爱着如青,为何一定要把爱恨扭转?

如若真的能消解如青心中的痛意,他的仙骨留与不留又有什么所谓?

心思悄然改变,颜筠谦有一瞬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你睡吧。”

言如青瞥了坐在地上失神的颜筠谦一眼,背过身,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天光暖暖,明黄的微芒透过窗格落在他灰朴的外袍上,看久了遂就分不清了,灰袍上好像蒙了一层浅淡的青。

言如青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好像往缘镜的碎片还在他心中乱搅,痛得他难以割舍。

他颤抖的手抚过长门,没有回头,强忍着痛意轻声道:“就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第九十九章 、身死,缘灭

天影起落,日夜轮转。

颜筠谦失魂落魄地坐在藏书阁的阴翳里,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血污中,如石像一般背靠书墙双臂抱膝,就和从前一样。

他好像记得,那时的自己比初雪还要纯洁柔软。

他记不清了,好像曾经和现在的自己毫无分别。

颜筠谦嗤笑一声,那不然呢?天上的他和地下的他,不是一样的吗?

……难道一个人还能拆成两个来看?

架上所有书籍的书脊都被颜筠谦从中剖开了,就像被谁残忍抽出的仙骨。地上有书页杂乱地交叠着,全都被乌黑的血渍浸泡了个透彻,皱皱巴巴得不像样。究竟哪一张是禁术秘籍,哪一页是清心法咒,彼此再也分不清了。

颜筠谦手中紧紧握着那根被言如青洗到发白的粗麻发带,亦如他无法割舍的真心,从一而终。

他记得,记得自己披散着一头银白的发跪在地上,为仙君和月老布茶看棋。他起身时险些摔倒,是仙君用拂尘轻点他头顶,一头白发便被玉冠束起了。

他记得,记得人间开坛做法那日,头上玉冠悄然滑落,恰巧如青乔装打扮前来认他安危。于是他从如青头上抽走了这根发带,自顾自地把这作为如青予他的馈赠,一头墨发便被素带束起了。

或许有一霎他真的体会到了爱恨交加,明白了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

可他不敢承认,只能眼瞳微颤地望向如青,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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