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一段姻缘就要吃好多苦头了。
“唉……你意已决,就且珍重吧。”红衣公子的步伐间已经带上了些许蹒跚,月老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老态龙钟之意,轻声嘱咐身着朴实灰袍的道君,慈爱地唤了声他的小名——
“阿青。”
仙雾中宛如鸽血宝石的两点蓦然一颤。
言如青受了月老这一声,规矩地作了一揖,尊重道:“晚辈必定不劳上仙费心。”
附近仙雾飘飘,丹白再“眨眼”时,天池的彩烟升起,哪里还有红衣上仙和灰袍天尊的身影?
阿青,阿青。
这是月老对仙君的称呼。
乳白色的清气在原地转了两圈,抖抖索索,迷迷瞪瞪,喜不自胜。
阿青,如青,言如青。
联想到方才的种种,如若丹白当真悟不透其中的关系,那也枉为仙灵了。
他这种人,竟然——
竟然有朝一日能和仙君执手到老吗?
他可以一直待在如青身边吗?
少年趁仙童仙奴还在躲懒,显出身形安静地坐在天池旁边。
他静静地待着,仿佛一只等待亲长的乖顺幼兽。胸口的真心不停地鼓动,似乎马上就要穿膛跃出。
“如青,如青……”清风有意,不传人音。
默默地,静静地让他一个人享受这份殊荣和奢望。
丹白知道的,知道自己是何等浅薄的存在。他并没有多深的道行,道心也浅薄得很——
追随仙君便是他的道心。
墨砚寻到丹白时甚至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怕少年伤心,只得模糊地从轻说了一遍,最后还宽慰他总有一日会从藏书阁出来的。
少年伸手点了点了天池中的净水,搅乱了一池荡漾的纯心。
他脸上永远洋溢着笑容,眼眸永远清澈如初,轻声说,“师兄,可是我好高兴。”
第八十一章 、有意欺瞒
仙界三十六重天,兜率宫,藏书阁。
丹白束起一头银白的发,盘腿坐在冷硬的青玉地板上,孜孜不倦地翻阅着这一室书籍,昼夜轮转,日复一日。书页在他指尖被一张张扫清,只要身在屋内就永无看完之时。
他从没抱怨过一句,毕竟仙灵纯粹,只要餐食着对言如青的思念就不觉得孤独。
每本书中内容各不相同,上到遗世功法秘籍,下到如何驾马行车,端茶倒水。无人教导他,他孤身一人也学不透彻,装模作样地记在心里,好像什么都会了些,也可能什么都一知半解。
他心里想着言如青,一个人默默学了很多。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上仙君的忙,想在这三十六重天有一席之地。
每每看见屋外仙雾缭绕,一只黑猫落在轩窗上,他就快步起身迎过去,抓着窗棂满怀欣喜地问:“师兄,是仙君要见我吗?”
墨砚舔了舔爪子,于心不忍,但还是用浑厚低沉的嗓音说了个不字。
丹白哦了声,不生气也不气馁,仿佛天地间一切恶语都与他无关,浑身上下只能透出如初雪般洁白慈爱的善意。
少年清秀的脸孔上重新又浮现出了期待,单纯道:“那我再等等。”
已经数不清这句话他说了几次,也数不清他到底等了多少时日了。
墨砚不忍心看他这副期待模样,又想闲聊几句掩盖什么重要的事。
丹白揉揉眼睛,手伸出支摘窗狭窄的细缝,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抚黑猫的皮毛。
墨砚被养得极好,油光亮滑的一条,毛发既蓬松又柔软,叫人爱不释手,今日却看上去却有些心不在焉。
丹白问:“师兄是不是又有事瞒我?”
他察觉到墨砚周身的灵气又不高兴了一阵,躁躁郁郁,任凭他怎么轻抚都安顿不下来。
“你又察觉到了?”墨砚的尾巴绕上他的手腕,正好围了一圈,沉声解释道,“因为你不能从藏书阁出来,我也替你担心着呢。”
“原来如此。仙君让我在藏书阁静心想来别有用意,师兄不要为我担心。”丹白笑着拨了拨黑猫儿的胡须,天真无邪的心思全都显在脸上,“仙君又不会害我。”
“也是。”墨砚被他说更加心虚愧疚了,连橙黄的猫瞳都不敢对上丹白一双澄澈赤眸,不停地闪躲。
“我问你,你……前些日子可有犯过什么错?”
“我不记得了。”丹白左思右想,思忖了许久也没得出个结果,“师兄指的是哪方面?”
“就是有没有对师父犯过大不敬之事?”
“啊……我,我……”丹白忽而支支吾吾起来,只能想到那日误看姻缘簿的情形,有些难为情。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从姻缘簿的法象中出来时,我扑在仙君身上……我,我就与仙君摔到一处去了。”
愈说愈要念想。即使已经过去许久,他仍记得姻缘簿书页翻飞,顺着红线去抓,那一头赫然写着他和仙君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