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劝说的话只讲了一半,蛰伏在矮凳上的墨池忽而愤怒地弹起来给了颜筠谦一爪,幸好颜小少爷手缩得快,手背上才没落下两道血淋淋的口子。
“啧。”颜筠谦显然失了耐性,眼眸游移,将脸别到言如青看不见的位置,直接瞪了墨池一眼。
“不可!”墨池不服管教仍想伸爪,言如青一只手横插在一人一猫中间,显然护着颜筠谦。
橙黄的竖瞳映出一张写满得意的漂亮脸孔,墨池一只黑猫背的黑锅多到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言如青眉头的愁意仍未消解,轻声道:“怪我一时兴起。”
“如青又没有犯错,怪罪自己做什么。”颜筠谦伸出一指轻轻抵上言如青的唇瓣,示意他不必多说。
少年一把嗓音清澈动听得很,生来就会安抚人心,“无论如何,都不要对我道歉。”
言如青知道他认真,抚上他的手背,“哪怕是徒弟,也没有事事顺着师父心意、一味伏低做小的道理。”
颜筠谦笑了笑,方才的劝说又咽回了肚里,转而又变成了一副顺从的模样:“如青若是早说要住,我好早安排着做准备,幸而现在也不算晚。”
“不妨事,我即刻去叫人备下。”颜筠谦一把兜起墨池,双手捂上猫儿的眼睛,明目张胆地在言如青额上亲了一记,“我们一起。让你一人住在那荒郊野岭,我不放心。”
言如青看着少年提猫出门去,纱帘被微风带起,颀长的身影若有若无。低头才发现手上的医书根本没看进去一星半点,连页都翻倒了。
明知道颜筠谦才是住不得荒郊野岭的金贵少爷,一字一句却透着真心。
言如青打心底里相信颜筠谦。
“少爷,您和言公子要留宿老君观是无妨,但请带上几个家丁侍奉吧。”佩兰听清了颜筠谦的吩咐,紧张得绞死了一张帕子。
自从颜武身体有恙,她也不必把颜筠谦的消息告诉颜武了。如今真正换了主子,她待颜筠谦也没什么虚情假意,“深山常有野兽出没,奴婢实在担心。”
“不妨事,何必叫那么多人陪我和师父一起在那边吃苦。”
“这……”
“道观内总有门窗尚好的屋子,实在不行,安排下去,再带些明纸和板材糊窗修补。”
佩兰不好再三试探主子的心意,担心不减,但应了声是就下去筹备了。
降香抱着墨池,见墨池仍张嘴要哈颜筠谦,连忙退远了些,箍着怀中的黑猫局促不安地询问:“少爷要带上墨池一同前去吗?”
颜筠谦严重的光被纤长的睫羽挡去了,忽明忽暗,“老君观路途遥远,此去本就不是抱着游玩的心思,猫儿就不要带了。
那边林深山高,师父养了墨池那么久,若是疏于照看让它一不留神跑走了,再想寻回来可就难了。”
颜筠谦说出来的句句在理,当下就叫人制了个宽敞结实的竹笼将墨池关住。
见这不乖顺的黑猫被关进笼子后一个劲儿地朝自己龇牙咧嘴,浑身的玄色皮毛都像朵黑绣球一般炸了开来,颜筠谦嗤笑着发出一声轻哼,高兴地站起身。
还不忘贴心地关照降香:“想必猫儿也到了发春的时候,注意寻个心细的下人来养,切勿让它跑了。”
“是。”
降香寻了个理由退下,一时间房内又只剩下了一人一猫。
“呜——喵!”
“怎么能让师兄坏了我的好事?”
墨池口中发出丝丝低吼,连尖牙都露了出来,利爪也从竹笼的缝隙中伸出,仿佛浑身上下都长了刺,只想抓挠面前这人。
按理来说不应该,不知墨池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比以往都要仇视颜筠谦。
“师兄要护仙君,而我只爱如青。”
颜筠谦俯视着墨池,黑白分明的眸中不带一丝波澜。随即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且看我们俩谁更胜一筹了。”
第七十四章 、最后一日
此时正值五月末。
自从驶到老君观山脚下,车马便难行了。
言如青缓缓行着山路,远处是一片雾霭流岚。抬头,阳光透过叶间缝隙落下,斑斑驳驳。几只山松鼠跃在古树枝桠间,花草附近彩蝶翩翩,遥听得几声鸟鸣鹿喝回荡,所见所闻无一不都蕴着天地之灵气。
青年脸上不知不觉就漾开笑意。他着了件淡蓝的长衫,仿佛已经与这林间一景一物融为一体,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亲和。
几只彩蝶萦绕在言如青身边,仿佛把他也当做了花叶。树上两只山松鼠一歪头,倒不怕人,鼻子抽动两记,其中一只轻跃一下就灵巧地落到了言如青肩头。
言如青肩上一沉,随即对上一双豆子大小、点漆似的眼瞳。他不赶它,先试探地伸手抚了抚那一条蓬松绵软的大尾巴,见这松鼠乖顺不反抗,又用指尖抚了抚它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