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冰瞪了她一眼,苏试不由得失笑。
阮阮已经噔噔噔地跑去替婉冰拿刺青用的工具了。
婉冰取来一幅工笔画册,颇有些为难地道:
“现下最拿手的,只是这三幅君子兰、海棠花和牡丹……”
苏试道:“那便刺朵牡丹吧。”
婉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阮阮抱了个檀木盒过来,听了苏试的话,也歪着小脑袋将他打量,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苏试笑道:“怎么?”
阮阮道:“看你这人仙风道骨的,怎么品味如此之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苏试起身往边上一躺,手中杯盏仍擎得稳稳的——只见他已侧卧在美人榻上,从茶碟上挟杯一饮,淡笑道,“牡丹不是很衬我吗?”
只见他一袭淡素白衣,笑容淡若云烟。
阮阮呆呆地看着他,心道:
怎么有人自恋起来这么迷人?
婉冰已打开檀木盒,挑取要用的颜料盒与银针,此刻在一旁问道:
“苏公子要纹在何处?”
“背上。”
他支起身来,背对着这方,一松腰带,云衫雪衣便一齐儿滑下肩颈。
青丝色如墨玉,背后一片瑞雪。
烛火在那男人的宽展、薄韧的背部,勾勒描摹起金色的线条。
阮阮又傻住了。
忽而就觉得,若是在这背上刺上一朵倾城赤霞色的牡丹,那真如将诗句题在寄给朝云的花叶上一般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唧,又好晚了……
第三十九章 男妖精
“若是刺得深一点, 可留色两三年;若是浅刺,则只三两月色便褪了。
“公子要深刺,还是浅刺?”
“浅吧。”
碧瓦隔了人语声。
夜空飞明镜, 清辉洒屋宇。
魏灵风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萧十一郎停下了脚步。
那“一枝花”武功奇高, 想必也耳聪目明。魏灵风怕萧十一郎这群蹩脚虾暴露行迹, 便叫他们留在原地,自行展身掠动。
待飞跃过条条屋脊,片片瓦池, 才施展一招“蝶恋花”,在一处屋瓦上停下来。
还未俯下身去, 便听得屋内传来男人的闷哼声。
像一点点雨露洒在枫叶潭里般清浅。
魏灵风心道:莫非药效终于发作?只是……
这声音听起来怎的如此肾虚?
又听得屋内一道婉丽女声歉然道:
“我技术还不是很好……”
“不妨事。”
那男声应了, 又微不可闻地“嗯”了两声。
魏灵风听得后颈皮上长出一片鸡皮疙瘩, 心道:你一个男的哼哼唧唧的, 你到底行不行?
他放缓呼吸,避免泄露了声息, 猫下腰去, 用指尖拈着,小心地挪开缥瓦, 叫那室内的烛光一线、一指、一寸地泄露……
只见苏试卧于美人榻上, 一方孔雀蓝金丝勾花锦枕垫于腰下。一圆脸儿小丫头跪于一侧为他挽发, 一握丽华青丝在那小手中陡落。
榻前一张小方案几,上置一炉倒流香。香具制成高山流水式,上饰松岩, 燃一沉香烟,香烟落入小孔,缓缓地流溢出,顺道袅娜而泻下。
淡烟若流水,幽香浸瑶席。
一盏茶杯,被随手搁在塌席上。
婉冰正坐在他身后,手执染色的银针,在他背上密而轻地刺画。
皎皎雪背上,牡丹已勾勒出轮廓,正被细细地上色。
刺青,尤其是刺一大朵牡丹,毕竟是个精细活计。
画屏旁的焰烛,又垂下一挂红泪。烛光笼照着金翡翠色的瑶席。
一条修长、紧致、有力、有玉色的手臂从其上横斜而探出——
苏试伸展手臂,手指搭上一旁的楠竹烟杆,方挑起,又放下。
婉冰道:“公子随意尽情即可。”
她收了针,去沾取新的颜色。
只见她腰侧的榻席上搁着几只鼓肚小瓷罐,内有那浓稠的颜料,如香膏、胭脂般腻亮,有那嫣红、银红、黛蓝、玄青等色。红得娇丽,蓝得妖艳。
一旁的阮阮听了婉冰的话,立刻殷勤地要为苏试燃烟。
苏试摇了摇头。
婉冰便道:“将那今春的酸梅酒,为苏公子斟上一杯吧。”
那丫头便跳下美人榻,蹦蹦跶跶地唱开了:
“洗衣叠被我都在行,端茶倒水我样样行,我就是那努力干活,还看脸的小妖精……”
哎呀,那肩那背那腰那耳垂……
阮阮摇头晃脑,心道:这样的嫖客每天都来个十七八个才好!
赏心悦目!赏心悦目呀!!
待她斟来一杯酸梅美酒,苏试接过后道:
“可有书籍借来一阅?”
“阮阮……”
不待婉冰发话,阮阮就像个勤快的小陀螺,噔噔噔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