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姐道:“不必了。”
龟公道:“可是这一万两,不是小数目……”
“你真当他没钱呢?”
徐老姐从橱柜里捋出一叠纸,刷拉一通翻寻,找出一张来,“他不需要金山银山,他就是金山银山。喏!”
龟公探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枝花”的通缉单。这通缉单已经重新撰写,若有人能将其提头来见,平陵阁出赏银五万两。
龟公赫然惊悚道:“这可是个匪徒大盗啊!”
“啧啧啧,”徐大姐对着通缉单上的画像摇头,“画得丑了。”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徐大姐念完后感叹道,“原来真的有人长得像一首诗词歌……”
忽又道:“这平陵阁为了尽可能准确地描述出‘一枝花’其人,竟然如此挖空心思地盛赞对方的容貌气质,也真是一篇罕见的通缉奇文。”
龟公加强语气和音量感叹道:“这可是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大盗啊!”
徐老姐抬头睨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龟公简直不可置信:“你问我怕什么?他屠尽江南七富满门,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一概不肯放过。又将那巨额财富,席卷一空……”
徐老姐点点头道:“若他真有江南七富的财产,够买下五座白玉京了。”
龟公已经颤抖:“如此贪财嗜杀之人……说不定,来十二楼……便是为了劫财劫色……”
徐老姐笑着叹了口气,道:“老豆,你怎么也糊涂了?”
龟公道:“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徐老姐道:“你领他一路上来,遇见过多少楼里的姑娘,你难道不曾注意到他看那些姑娘的眼神吗?”
龟公道:“还能是什么眼神?不就是男人看姑娘的眼神?”
徐老姐道:“就像看街上的姑娘,看邻家的姑娘对不对?
“有钱的大爷进来了,他看楼里的姑娘,喜欢吗?喜欢极了。但再怎么喜欢,他也只当是漂亮货物。他看的不是姑娘,是妓女。多么漂亮的姑娘,到了他跟前,也不过是比他低一等的供他挑选的货物。
“一个人,他的眼里若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又怎么会贪财至此呢?
“这江湖上的事,我们又弄不明白,何必理会。”
龟公道:“老姐,人心难测。这才打了一个照面,你未免太武断……”
他心说,你真的不是看脸才……?
“用一张通缉单断定他的为人,你就不武断?
徐老姐道:“你若想看清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看看他是怎样看别人的。看他怎么看富贵的人,怎么看贫穷的人,怎么看落魄的人……”
她笑起来,笑得老于世故:
“何必路遥知马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处错别字是把龟公打成了龟tou……有毒吧
第三十三章 红藕
室内洒满了桃花。
墙边矮柜上摆着一方鱼缸, 底下压着一张纸帛,一笔行楷写两句桃花的诗,摆尾的月光鱼便在桃花诗上游动。
“公子, 请喝茶。”
团子用袖子在铺满桃花的桌面一拭,小手将一杯青碧的春茶放到苏试面前。
苏试一拨茶盖, 抿一口清茶。
茶以紫砂小茶壶蕴其香, 以成窑白瓷衬其碧,又以游鱼桃花营造饮茶之境,真可谓色香味意俱全。
团子已来到雕栏边, 问道:
“公子,可要撩开?”
这雅间三面是墙, 前方却是朱红阑干, 两片青纱如雾漫下。
苏试正喝茶, 闻言抬起手来, 只将手指往边上一划。
团子便踩上脚凳,将一边的青纱挂上银钩。
青纱帘幕一撩, 视野顿时为之清明。
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花魁赛”还没开始, 苏试觉得略微清寂,底下的客人却自有寻乐之法。
在座的多是江湖豪客, 因而便仿了投壶, 玩那行酒的游戏。
一个虬髯大汉一把抱起身旁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在他怀里咯咯娇笑,另外有一汉子撩她裙子,去脱她的鞋。那女子伸脚踢了那汉子一脚, 那汉子呵呵笑着,将她的鞋放到地上。
那虬髯大汉一转身将那青衣女子搁到桌边,叫那女子伸脚挟菜递于他吃。
一旁十几个客人则围鞋而站,各自挟一枚果干往鞋中投掷。
毕竟都是练家子,一声令下,果干自指间飞出,向鞋中直射而去,也有的撞飞别的果干,又落入鞋中的。伴随着姑娘们助兴的惊呼,场面一时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