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就是杀人无算、谋财害命的沧州‘魔鬼’吗?”
魔笑冷狞一笑:“算你还有些眼力!”
能认出他们的人不多,因为他们手上从不留活口。
但有人能认出他们也不奇怪,因为一个人若是做了许多自以为厉害的事,如果不能出名,那是会很寂寞的。
苏试又问道:“为了谋得财物,将秋月山庄屠戮殆尽的便是两位吧?”
“……”
那两兄弟一愣,只因这事刚发生在几天前。
而既然他们已经将人杀光,又是什么人走漏风声?这少年郎君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鬼哭道:“是又如何?!”
“好。”苏试用笔尖点了点砚台,一笔红墨将簿上的一道名号划去。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魔笑和鬼哭便看到一只白玉无瑕的手,从轿子一侧的窗帘中探出,执手攀上一株花树。衣袖滑落,缱堆在底下的花簇上,沾上了花心的露水。
花只是不知名的小花,一点可爱的娇红更衬得那玉指寒凉。
帘后传出人声:
“两位,请死吧。”
声如清泉击脆玉。
只见那两片花瓣自他指尖徐徐送出……徐徐地送入咽喉致命处。
魔笑、鬼哭两兄弟,当场去世。
轿子重新起飞,加速往东北方向掠去,似急着赶路。
因为苏试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去救人的。
第三章 少年知白
靖临侯府。
一个穿着短褐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的衣服洗得发旧、发白,好像是惨灰色的。腰间别着一把剑,一把竹剑。
竹子做的剑,竹子做的鞘。
他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面部的轮廓还有些许青涩,但唇角的线条却隐含着成年人也未必会有的坚毅。他看上去是那么孤僻,那么冷漠,却又带着来自荒山野岭般的淳朴与天真,这使他的面孔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魅力。他用草绳随意扎着头发,他的头发仿佛缺乏梳理般是粗乱的。
他浑身都散发着寒碜、清贫、困苦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并没有减损他的魅力。
反而彰显出怪石谲岩般独特的气质。
仿佛这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少年扬声道:“侯爷在吗?”
他的声音清澈、甘冽。
“……”
守门的仆役只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又道:“靖临侯魏晋箜在吗?”
那武夫打扮的仆役不善地瞪视着少年,仍然不答。
那少年也不以为意,只是跨步向前走去,走向朱红的带麒麟金门环的侯府大门。
两边的仆役围上来要拦住少年。
少年道:
“让开,我不想杀你们。”
几个人高马大的仆役就嗤笑起来,其中一个男人率先伸手去推搡少年。
只见一道青影闪过,那柄插在腰际的竹剑已经被握在少年的手中,剑尖指向眼前的男人。
他的剑法十分奇特,充满了野性,仿佛野兽的獠牙。
一串鲜血,从男人的手腕上滴落。
仆役的脸上出现惊惶之色。
便有十几条人影从侯府的院墙上闪出,侯府的护卫们将这少年团团围住。
“砰——!”
护卫的刀砍向少年,与竹剑相击,这竹剑竟似岩石般坚硬。
那少年连刺连点,仿佛杀人便如挑鱼刺般精细而轻松,只见他周围的护卫纷纷倒下。
杀人,远比打败一个人要轻松。
是以,他的招式,都是杀招。
少年站在满地尸体中,瞪圆眼睛,继续向侯府喊道:
“魏晋箜在不在?”
他的声音发自丹田,像汨动的泉溪向四周淌去。
便有一个人道:
“你找我父亲有什么事?”
马蹄声踏踏,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与高手侠客结伴而来,身后跟着扈从和美婢。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騣。
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
这少年通身气派,模样十分俊俏可爱,肌肤莹白有珠光,看着竟比女孩儿还细嫩几分。
他既称“魏晋箜”为父亲,自然便是魏侯的独子“千金小侯爷”魏灵风。
他正微微歪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两个少年,相对而视。
一个由来纨绔,一个不过黔首;
一好鲜衣华服,常食/精馔,一个布衣蔬食,常至断炊;
一个住精舍,一个居无定所;
一个极爱繁华,美婢成群,江湖客结伴,一个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禹禹独行。
一个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一个看落日,听市声,数梅花,观流水,望万家灯火[1]。
一般的年纪,相当的年华,俱是青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