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河中/共布置着十二座、天罗地网乾坤阵。
此刻,苏试若挥落这十二支劲箭, 势必要在河面上停留, 只需几息功夫,立刻会有一百二十支箭将他打穿!
若是躲避, 也无非是上天入水,或进或退。空荡荡的河面不比陆地,一旦用轻功飞纵,绝无可能在半空中改换身形!随着老妪拍下那一掌, 水中的机关齿轮被触发,呈罗盘分布的弩机阵,也随之转动……每个方向、每条退路,都将被箭阵封死!
真可谓是算无遗漏了!
却见轿窗的冰玉珠幕中,伸出一只手。
优美地一弹、一抹、一捻。
三根被挑飞的黑箭迸、旋、扫,打飞其他九支箭,一时只见箭阵纷乱,如横风吹雨。
噗噗噗——!
漆黯的河水中,已连射出一百二十支箭!从四面八方而来,纵横交错,织聚成一座箭笼。
满河的星辰都战栗着抖动了……
一泼泼鸣空啸箭,如在空气中拨响的、追魂的弦。
即使是一只蜂鸟飞入其中,也绝躲不掉这样密集的箭雨!
但轿子却已在箭笼之外!
箭,来得太慢了!
轿子仍平稳如初地向前飞去,箭却互相背离着散落,如烟火余灰。
老妪眨了一次眼,眨了两次眼,眨了三次眼。
一切便已结束。
这天罗地网乾坤阵本是青州鲁家后人鲁神工所造,二十年来无人能破。便是当年轻功独步天下的神偷司空星,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西门吹风的一撇刘海(本来中分的西门吹风就突然变成了斜刘海),却也难逃这、如奏响丧魂歌的密箭之雨。
避开十二支箭和避开三支箭的难度本不一样,
两者花费的时间自然也便大不相同。
原本应当是——
箭箭箭
箭轿箭
箭箭箭
现在却变成了——
□轿
箭箭箭
箭□箭
箭箭箭
这叫人插翅难飞的陷阱,倏然间就变得形同虚设了。
而十二支箭既然能变成三支箭,一百二十支箭自然也能变成三十支箭。要用三十支箭对付一个高手,显然有点异想天开。
这箭阵竟从一开始,便如小儿射弹丸般可笑。
老妪已惊呆。
破这箭阵,不过弹指功夫。
既不需要什么独门招式,也不需要多少内力真气。
但正因为太简单,才令人觉得可怕!
化简为繁,变难为易,举重若轻!
在他使出来之前,绝没有别的人、能想到可以这样破箭阵!
他的出手虽快,但这样的招式,学武两三年的武夫,都可使得!
这其中的应变巧妙,所蕴含着的自信、智慧,却是高手也未必会有的!
是以不必交手,这老妪已知自己是大大地不如对方了。
又见那手、莹白修美,想来轿中人不过廿来岁。
她练功已有五十载,却比不上一个初涉江湖的青年。
不免心有不平,悒悒不乐。
其实世上无捷径,但却有妙法。
懂妙法的又常常是能安安心心、勤勤恳恳下笨功夫的人,真是怪事。
轿子,已先登岸,浮在半空,等待着。
小船又划动起来,飞速地飞向岸边。
第八十三章 柳艳骨
岸边那四个抬棺人, 面色焦黄或黧黑, 也同那少年一般,俱都双眼迷迷瞪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妪已少年送上了岸,偻腰束手, 低眉顺眼,并不敢多说什么。
棺木掀开。
那少年躺上宝蓝色的绸垫,立刻便四肢松软,闭上了眼睛。
看来宛如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布娃娃是小女孩的玩具。
其实, 他和布娃娃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少年虽穿着粗布短衣, 却肌肤紧致白嫩, 面容清秀柔美。与之相较,那四个抬棺人,虽然年轻力壮, 身形健壮,却未免面目简陋粗黑了些。
哎。女人, 都是看脸的。
面目粗黑简陋的抬棺人扛起棺木, 吆出“嘿呦、嘿呦”的号子声。那声音也是僵沉沉的, 更显得夜雾低迷, 远处暗林、鬼气森森。
玉帘飞轿无声地飞在抬棺人的身后,仿佛是什么夜晚的鬼魅, 携着佳肴礼物,要去参加群鬼欢宴。
伴随着枝叶踩踏声,漆黑的棺木滑过浓雾, 被吞没在树林之中。
叶,在冬日里,大都衰残了。
更显得这树林凄凉、消瘦。
月,照下来。如霜洒亮林中一片、枯瘪的草地。在幽暗中扫出一片莹亮。
便如一杯月色倾入盘中。
红衣。
月光下,红衣滚动如一抹浪。乌发沾上片片枯黄如蝶。
像蛇一样和衰草败叶纠缠在一起。
雪白的脚在红浪中翻涌出,纤长得像一尾鱼的尾巴。
“啊……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