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欲深者,天机浅。
不是强选择了善,而是善选择了强。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史可明鉴。
立于强者之巅的,绝非是蝇营狗苟之徒。
“比如我。”
物欲和痛苦,最能扭曲一个人的心志。
但这世上,总有人始终不改初心。
“又比如我。”
苏试轻轻一笑:
“浅浅水,长悠悠,来无尽,去无休。
曲曲折折向东流,山山岭岭难阻留。
问伊奔腾何时歇,不到大海不回头。”
他低头轻嗅花,如一吻。
有风掠过,掠动他的衣袍——
“翠眉鸦鬓霜白衣,拈花微笑破檀唇,
嗅尽余香不回面,悟得尘埃色相身。”
轿子上的翎箭逆射着飞散。这轿上便满是破洞,看来寒酸。然而这寒酸的轿子,却不会再有人敢招惹。
因为既然轿子还在飞,那射箭的人,必然已都死了!
暮霞散绮。轿子沿着小溪飞行着。
溪水中,缕缕霞痕褪去,星光又从中浮现。
德,是种美,这一点,已少有人能体会;德,是一种力量,这一点更是鲜有人知。
现在,他就要去践行这种美;践行这种力量!
轿子一路向南飞掠而去。
留下身后,万里风烟,一溪霜月[1]。
作者有话要说:
[1]“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管是万里风烟还是一溪寒月,都未能欺侮得了它。
原本写的是梅花。辛弃疾的《梅》,写得美极。我发现有很多写梅的诗词都写得特别美。
第六十四章 孟婆汤
青麟楼。
钟池已回青麟楼。
他坐着, 上衣穿了一半,袒露半边胸膛。一个男人正在为他换药、包扎伤口。
他受了不大不小的一点伤。
百月国上至国王, 下至小儿, 皆擅驱使毒虫。
也只有钟池, 在吃错野果,腹泻三天的情况下, 还能百人斩而回。
换一个人, 只怕此时,头骨都已变作了蛇窝。
“辛苦你了。”
藏无极看着钟池, 极动情地说。
钟池敛眸,似乎在低头看着膝头的手。他的睫毛耷下来, 整整齐齐的,像用小梳子梳理过。他的手落在阳光里, 他动了动他的手。
杀手受伤实属平常事。换作往常, 钟池也绝不会多想。
他本就是青麟楼第一号杀手,他本就该去执行最难的任务。
但陆见琛说得没错。
他执行的不是最难的任务,而是最不“合适”的任务!
钟池看着手上的道道伤痕——
这半年来,他受了七次伤, 有两次九死一生。他现在已经知道,并不是对手的消息太灵通,而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
藏无极能整他长达半年之久, 凭的是什么?凭他钟池是个蠢货吗?
他能骗到他,无非是因为他无心计较,懒得去想罢了!
他的钱也全存在藏无极那里,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他从来不去记账,听凭藏无极打理。他把全部身家交给藏无极,是因为他缺心眼吗?
他只要知道,这些钱,他这辈子都花不完,就够了。既然他一辈子都不会缺钱,又何必为此多费心?
他知道藏无极会算钱,会赚钱,并且一毛不拔。他的钱放在他那里,只会变多,不会变少。
他的钱总归是他的钱,别人再怎么做手脚也没用。
因为他的刀够快,命够硬,他不怕有人欠他钱,更不怕有人骗他钱!
钟池抬手,从茶几上端过茶杯,喝了口茶道:“你应该知道,青麟楼里,没有一个人是苏弑的对手。”
藏无极心中生出恨意。
钟池说的话没错,但他就是恨。
他恨他用这样平起平坐的口吻跟他说话。
藏无极道:“但是青麟楼不是一个人!”
“章十六坏了青麟楼的规矩,他死不足惜。”
“但青麟楼的人,只能由青麟楼来处置!决不能死在外人手里!”
“哪怕你并没有把握对付他?”
“你放心,我已为他设下重重关卡。等你见到他,他不是个死人,也已残废!”
“你确定他一定会来?”
“他的徒弟在我们手中,他一定会来。”
“你确定他一定会中计?”
“他的徒弟在我们手中,他一定会中计!”
“有意思。”
钟池突然笑了,浅浅的一笑。笑得像下雪。
“好,我会会他。”
东湖。
湖水清如玉,岸边青柳依依。
木搭的渡头伸入湖中。
一顶乌木轿子,横越过草坡,惊起三两只蝴蝶,向着渡头飞去。
忽而,一支利箭从湖水中射出,带起一串水珠飞溅,向着轿子射去。
“
嗖”的一声。
箭簇的冷光在苏试的耳畔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