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来的?”
“防晒、面膜、墨镜,还有几条大丝巾,让你做沙漠上最美的那只老鹰。”
高金花打了一下老三的胳膊,笑骂:“什么最美的老鹰啊!”
游栀笑:“自由飞翔的老鹰是最美的。”
高金花骂她“三八”,把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突然顿住。
袋底还有一块布,丝绸材质,紫罗兰的颜色。
她拎起来抖开布料,原来是条睡袍,腰间穿着一根绑带,是老三平时常穿的那种款式,高金花总嫌弃它遮不住胸也遮不住大腿。
双颊一烫,高金花忙问:“怎么、怎么还给我带了这个?”
游栀笑得促狭,一双眼好似坏心眼的野猫:“嘿嘿,难得出去一趟,肯定得准备件战袍啊。”
“就胡闹,我自己一间房!”
“一间房更好啊,我又没特指光辉叔,公路游的‘特产’可是艳遇啊。”游栀完成任务,挥挥手往楼梯走,“老妈,玩得开心哟。”
等女儿离开,高金花捏着那块布料,细细摩挲着,站了一会儿,她才往身上比划了两下。
“啧,还怪好看的……”她一边嘟囔,一边把睡袍小心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出发那天是周六,下午的飞机,中午蔡光辉来载高金花,巷子不好进车,高金花让他停巷口,她自己走出来。
老二老三送她,再次提醒他们别疲劳驾驶,也别为了赶路一直开,晚个几天再回来都没问题。
副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高金花别着安全带,说:“知啦知啦,你们好啰嗦啊……”
蔡光辉摆好高金花的行李箱,按了关门按钮,跟俩姑娘许下承诺:“老二老三你们放心,也帮我转告老大老四,我一定安全驾驶,绝不超速!”
轮到高金花叮嘱闺女:“我不在的时候别日夜颠倒啊,记得按时吃饭,不想煮就去大排档吃点正经的,乱七八糟的宵夜少点吃——”
话还没说完,俩人就转身跑了。
“嘁……一说到正事跑得比狗还快。”等到看不见女儿们的背影,高金花才把车窗升起。
蔡光辉没有立刻开车,调了下空调温度,笑道:“发没发现?我们都到了出门时要被子女叮嘱注意安全的年纪了,以前的话都是他们嫌我们唠叨。”
“是啊,现在身份都换过来了,轮到我们嫌他们啰嗦。”
太阳有点儿大,高金花拿出墨镜,戴上前打量了蔡光辉一个来回,挑眉道,“哟,你今天这身装扮是阿年给你挑的?”
蔡光辉有一独子名叫蔡嘉年,和游茉一个年纪,以前有些叛逆在身上,北漂多年,是个乐队的主唱,玩摇滚玩刺青,除了手臂小腿,他还在背上纹了个好可怕的大鬼面。
蔡光辉知道后两眼一翻差点儿厥过去,大吼着要跟这不孝子断绝父子关系——家里都是拜观音拜伯公拜老爷,他纹条龙纹只虎蔡光辉都当看不见,可纹只妖怪是什么意思?
突然有一天,蔡嘉年从北京回来了,说要陪母亲走完最后一段路。
他剪去一头长发,不再碰吉他和乐谱,耳朵鼻子舌头的钉都不戴了,由得那一个个洞合起来。
性子也沉淀了下来,他一日复一日陪在床边照顾母亲,还慢慢接触家里的生意,和人谈生意时,无论什么天气,他都会穿上衬衫西裤,盖去一身魑魅魍魉。
母亲去世后,蔡嘉年往手臂上添了个纹身,是母亲的头像和忌日日期。
旁边留了一小块地儿,说是未来要把老父和母亲纹在一起,蔡光辉知道后差点儿又厥过去。
现在两父子感情挺好,蔡光辉很满意现在这样的关系,也不去催儿子非得结婚生子,甚至有没有对象都无所谓。
别人问他为啥不催,他说怕把儿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叛逆因子给催出来,要是儿子这次再跑了,估计就再也不回来了。
子孙自有子孙福,蔡光辉这几十年经历得太多,心态大变,不想再折腾了。
如今这样多好,儿子乐意接手生意,他也能提前进入半退休状态,出海钓鱼,夜里观星,趁着自己腰间盘还没突出、前列腺还算健康,和朋友组队开车自驾,从南至北,从东至西,领略中国大好河山。
蔡光辉帮高金花把遮阳板翻下来,语气里有些雀跃:“嗯,我让他帮我买几套新的户外装,好看吗?会不会太装嫩?说是现在小年轻们最常穿的品牌,什么、什么北极鸟?”
高金花噗嗤笑出声,辨认出他防晒衣上好像骨头一样的标志:“什么北极鸟?是原始鸟!”
再低头看看他裤子上的标志:“这个是北脸!老三也有!”
蔡光辉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对对,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