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除了系统压抑不住的惨叫便是无尽的沉寂,封霄阳实在是无聊透顶,将话痨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零零碎碎说了许久的话,生生将系统磨的没了脾气,不耐烦的出了声:【我是那个成过神的李致典,或者说是曾经的李致典。】
封霄阳没多惊讶,毕竟是早就料到了的事:“所以那个把你从神位上扯下来的人,是我上辈子的哪一桩情债?”
系统在听见那句“哪一桩情债”时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沉默了许久,才用着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出了声:【不是情债……】
若是有人能窥探极渊之中,便会看见一团破碎至极、连形状都不大分明的魂魄安安静静的呆在其中,时不时微微波动一下,周围无数秽怨涌动翻卷,如饿狼般向那团魂魄扑去,却都被魂魄之外的一层冷光挡住,无法触及到那团破碎的似乎下一刻便要碎掉的魂魄。
系统那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完。随着它声音的消失,那团包裹住魂魄的冷光也是微微颤了颤,分出一小片零散的碎片来,被秽怨吞噬。
秽怨得了甜头,对魂魄的攻击骤然变得更加凶猛起来,那道冷光被来回撕扯冲撞,却是没有一丝黯淡下去的意思,仍是细致妥帖的护在封霄阳的魂魄周围。若再观察的仔细些,便能看见,封霄阳那碎成了小块的魂魄,似乎也是靠着这些冷光,才维持住不散去的。
封霄阳没等到系统的回答,又叫了它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有些茫然的咂了咂嘴,迟来的感受到了些喜悦中夹杂着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个折磨了自己许多年的魂魄,终究是散了。
他心中的喜悦只持续了一霎,便被疑虑所取代。
可他怎么还没死?
不但没死,还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躯体早就没了,即便李致典消去了他的四感,魂魄被生生撕碎,封霄阳也该感受到些不对劲才是。
他仔仔细细思索了会,有些拿不准自己如今的状态究竟该被称之为什么,索性选了个麻烦却有效的法子,先在脑中简单梳理了下自己活过的这么些年,再将记忆中的事一一填进去,以此来确定魂魄散去的程度。
封霄阳有信心,按照自己的智商与逻辑,但凡记忆消去什么,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极渊里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安静了些,封霄阳想了会便觉得烦躁万分,仗着没人听得见,索性扯了嗓子大声喊:“要说我这一辈子啊,还得是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开始——”
正艰难抵御着秽怨、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喊出这一嗓子的冷光骤然一颤,光芒顿时有气无力的黯了几分。
封霄阳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极渊中或许并不止他一个人在,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个预备开讲的姿势。
“你说我一个大好的青年才俊,有仇要报没恩要还,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那么个脑子有病的小屁孩呢?”
——这就是好戏开场、要诸位看官提起耳朵认真听了。
前魔尊大人不愧是个看惯了凡间话本的,没提名号,却将虚怀宗上那么些年的事都具体详细、绘声绘色的描绘了遍,不时痛斥一番自己的脑子有病和见色忘义,最后得出个字字泣血的结论。
“没长成的小孩撩拨不得,未来会成长成大人物的小孩更撩拨不得。”封霄阳为自己那失败至极的养成历史与少年情意下了个这样的结论,停下来换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讲了下去,“然后呢,我为了那小屁孩挡了天劫、差点就没了命,结果一朝死里逃生,又吊死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分明是个魂魄,却有些诡异的坚持,非要表现出些人类时候才会有的举动,讲烦了就随便说几句闲话,倒是自得其乐的挺逍遥。
封霄阳自己在心底算着个大概的时间,差不多花了十几天,便将自己与程渺之间的过去从相遇开始,具体详细的讲到了程渺最后被他握的血肉模糊的霜剑。
虽完全是个旁观人的口吻,可封霄阳毕竟不是那真正的局外人,这十几天里也有不少时候讲到了动情处,烦躁窝心的想找个地儿哭上一圈。
不过,细细将那些来不及停下多看上几眼的过往再捋上几遍,倒也让封霄阳发现了些从前没有察觉的、隐埋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小细节。
“小青鸾当年总开屏,我以为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尾巴毛呢……”封霄阳低低的笑起来,“那小子真德行,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朝着我叫花腔了。”
封霄阳边想边笑,笑完了却是挺怅然。
梧九杳要是再次复活,却知道了他死去多年的事,该怎么办。
他再笑不出来了,有些沉重的长长出了口气——木溪怎么办,李致典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