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声音也好听,平日里虽都懒懒散散的没什么气力,却总能逼的程渺红了耳尖,如今这声线简直软的像是在软筋散里细细泡过,几乎是瞬间便激起了他沉寂许久的欲/望。
他发觉自己不大愿意听师兄哭出声来,便俯下身去,将那细碎的抽泣全部咽进肚里。
师兄依旧是纵容的、是宽和的,是对他怎么也生不出气来的。可二人之间终于毫无阻隔了的那一刻,程渺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他颤着手按上师兄的胸口。
是寂静无声的。
师兄好像是在低低的笑,又好像是哭了。
他并没有张嘴,程渺却听见了道嘶哑无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彷徨,
“你杀了我吧,程渺。”
“我不想再活了。”
程渺周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那具身形优美、还留着他刻下印记的躯体慢慢化成一团辨不清面目的血肉,竹膜上的莲花被泡的晕成一片黑沉墨色,整齐的齿列半边沉浮在其中,轻轻敲动:
“你看,我就是这个样子。”
“不算生,也不算死。”
“杀了我吧,程渺。”
程渺察觉到那团血肉将自己慢慢包住,呼吸变得凝滞起来,仿佛是溺在一片泥潭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出。
“这都是因为你啊。”那道嘶哑的声音轻轻在他耳旁响起,粗粝的声线几乎是在刮擦着他的耳膜,“是因为你,我才会受这样的苦。”
“我喜欢你,所以你杀了我吧,师弟。”
“求求你了。”
这是他的欲/念,他的梦魇。
——
萧予圭回到弟子居的时候,已经是许多日以后了。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师弟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为自己这几十日的不归寻了个好用的借口,高高兴兴的哼着小曲儿、怀里还揣了只毛茸茸的小兽,走进了弟子居,却没看见那个本该等在院里的人,甚至连桌上的饭菜也没看见。
萧予圭:“?”
他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在弟子居中走了几圈,又仔仔细细地放了灵力出去探寻,这才迟来的意识到了个令他不能接受的事实——程渺不在这弟子居中了。
这小崽子,是跑到了哪儿去?
萧予圭轻啧一声,放下怀中那只小兽要走,忽的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奔到后山去,果然看见那片桃林已被饿极了的灵兽祸祸了大半,有些树的树皮甚至都被啃了几块下来。
他一边给饿的眼发绿、差一点便要开始互相攻击的灵兽添了些饭食,一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若是让自己抓到了那小崽子,定然要好好罚他一顿,起码打屁股是少不了的,抄清静经也是少不了的。
居然敢一句话都不留的就走了,当真是欠揍万分。
萧予圭哼了几声,放下手中装满了食物的木桶,闭上眼仔细感受一番,发觉了程渺如今身在何方。
可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好看些,反而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那小崽子怎么会在乘风殿?看气息好像还住了挺久了?
闻鹤才有自己的事,并不常回乘风殿,在乘风殿中呆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折磨他。萧予圭倒不怕他突然回来,只是有些疑惑自己这向来乖巧的小师弟怎么突然就抛下了弟子居,住进了乘风殿。
明明几个月前程渺还亲口说过永远不去乘风殿,要在这弟子居陪着他……萧予圭又重重哼了声。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程渺是小猪蹄子,还是炖的有点不够足、咬了硌牙,却还不舍得扔的那种。
他身形一晃,转眼间便到了乘风殿门前,看着殿内那一水儿的白玉摆设,多少还是有些发憷。
毕竟这地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多少有些不大好。
他心里虽不怕,身上的皮肉却是知道疼的。
萧予圭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道罚小崽子抄清静经还是不太够,不如再加上一本周易吧。
程渺住的离正殿不远,萧予圭几步便走到了,看着那扇闭的严实的门,却是有些踟躇。
他仔细思索了会,还是决定先不要大张旗鼓的敲门,足尖轻点,便到了屋檐之上,扒住了琉璃瓦,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程渺这个时辰一般在练剑,如今即便搬到了乘风殿,却依旧如从前在弟子居时一般,练的认真。
少年一把碧剑挥的俊逸出尘,人冷剑也冷,步法飘逸、身形如烟,被乘风殿中缥缈的灵气一衬,几乎像是那皎皎一轮天上月,要脱出凡尘一般。
萧予圭看的津津有味,眼见着程渺将一套剑招挥到了最后一式,无匹剑光挥出,却是有些后继无力般,眨眼间便要黯淡下去,便有些技痒,索性跳下屋檐,自身后虚虚握住程渺持剑的手:“这最后一式,需以自身修为为继,将剑光挥出……以你如今的修为,能挥成这样,已是相当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