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霄阳又挣了挣,察觉到程渺的紧绷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试探着出声,尾音因方才的哭腔有些不稳:“程渺……你碰到我腰上的伤了。”
他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夹杂着不由自主的轻颤,就好像真是被触到了伤处,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
可封霄阳知道,腰间的疼对他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他会不由自主的发抖,很大程度上都是被程渺吓的。
如今的情形,说是捉奸在床有些不大切实,可程渺头上的确是冒了绿油油的光、妒的咬牙切齿,封霄阳也的确是在不安着、心虚着。
他还是觉得今天的程渺相当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那一方面不对劲,只隐约能察觉到这位仙尊如今的心情,并不完全像是因为吃凌轩的醋。
程渺沉默了半晌,慢慢松开了箍在他腰间的手,封霄阳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出一般,便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轻轻的摩挲着。
“你脸上沾了血。”似是看出他的迷惑,程渺轻声解释。
封霄阳愣愣的应了一声哦,意识到自己又莫名其妙被吓的出了冷汗,心中顿时便多了些难言的滋味。
这可是丹田全毁、经脉尽断,在最恨他的几年里也没下的了杀手的程渺啊,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呢?
他看不见程渺那双黑如墨染的眸子,以及周身不断凝聚又散去的光刃,下意识在他的手上如猫儿般蹭了蹭,微微垂了眸子,露出些孩童般的天真神色来,小声嘟囔了句“抱歉”。
他明明是知道这人向来不喜血污的,却还是搞成了这副样子,还要程渺给自己收拾残局。
程渺在被他蹭到的一瞬间微微僵了下,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微微一动,低声回了句“无事”,面上虽仍是冷冰冰的样子,周围那看起来便危险至极的一圈光刃却是慢慢消失了不少。
他慢慢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情况像极了要直接入魔,却并不觉得后怕,而是有些挫败又好笑的想,自己当真是倒贴成了习惯,只要这魔人能够给上一点点的温存,便能继续维持着心中的臆想,甚至连入魔的过程都能生生阻断了去。
方才神志不清时,程渺想将这魔人囚禁在自己身旁,如今看来,那样的冲动实在太过偏激幼稚了些。
他不想将封霄阳对自己那仅有的几丝温存都磨成恨意,毕竟这魔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刚好爱的人不是他、却又接受了他的好意罢了。
只不过是一个专情装花心,一个拿暧昧当真情。
封霄阳直觉那股威胁慢慢消失,便也放下了怀疑,强行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当成是穿进幻境的后遗症,由着程渺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擦净、又施了术法将衣物都收拾了,嗅着空中的血腥气,小心翼翼道:“……我说我今夜滥杀不是出自本心,你信么?”
“我信。”程渺将他打横抱起,垂眸看了看周围被自己方才灵力暴走时搞出的一片乱象,无声的念了几个术法,将一地的皮毛血肉隐去,又催生了无数修竹,尽己所能将这里恢复了七/八分。
封霄阳被他抱起时吓了一跳,等到程渺走出竹林才闷闷的出了声:“我今天在浮空门药园里拔了根人参,啃完浑身燥的慌,方才在屋子里半天没睡着,醒来就到了这里……中间的事,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嗯。”
“扔了那铃铛之后,我心中的杀意便消了不少……或许是那铃铛的问题?”
程渺一路无言,待到将猜来猜去不得要领的封霄阳抱回屋里后才出了声:“不是铃铛的问题,应该是你这具身体的问题……或者说是从前的你身上的问题。”
封霄阳微微一怔:“……你好像并不惊讶?”
程渺将他身上那件被魔息戳的破破烂烂的道袍剥了,低声道:“我知道这名萧姓魔人身上会出现今夜一般的问题,却不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程渺看着封霄阳如今那张年少时的脸,临到嘴边的话一瞬间便又吞了下去。
他知道这魔人身上有问题,也在进入幻境之前便猜出这魔人便是曾经的封霄阳,却不知道想到封霄阳竟会进入这幻境之中,还成为了曾经的自己。
也不知道封霄阳曾经有过如此狼狈的过往、受过如此严重的伤。
衣物除去,便露出其下伤痕累累的躯体来,程渺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他垂了眸,望着自己虎口处因练剑磨出的薄茧,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心疼来的又急又猛,几乎是瞬间便将程渺整个人包裹的密不透风。
若是当时幻境没有阻拦,他程渺是不是真会放任这魔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