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想及那洋洋洒洒、比话本还来的精彩些的杂事报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忽的感受到留在客栈中的灵力有了动静。
是那魔人摇着轮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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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霄阳心生好奇,在凌轩身上留了道魔息,想要看看这门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洪水猛兽,却是正好看见他满脸无奈却不得不耐心批卷轴的那一幕,好笑之余,又横生了些不明不白的醋意。
他一直知道程渺那张脸生的好看,却不知放在凡间之中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在看着凌轩被缠磨的无可奈何、笑到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的同时,也不由得赞句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来这凡间之前便给程渺施了幻法,从此便只有自己看的见那张脸。
凌轩埋在卷轴堆里奋笔疾书,脸虽仍是养眼的,可封霄阳看了些时候,便有了些倦意,弹指将魔息撤了,慢慢悠悠的摇着轮椅出了客栈,打算在这镇子中转上一转。
打他进入这幻境之中,便都是窝在客栈中治伤,还真没仔细观察过这座小镇。
这小镇与他不久前到的那座并无多大区别,千年的时光仿佛并没有在镇上留下许多痕迹,只是悄悄变了街上人的衣装、改了用的货币,又倒了些楼阁、起了几座屋宅而已。
他那轮椅样式新奇,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奇视线,自己却毫不在意,只慢慢摇着,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缓缓前行。
这幻境中的时节与外界似乎是相同的,都是暮春时节、风里已带了些朦胧的暑气,即便是穿着件薄薄的外衫也并不觉得冷,封霄阳身上套着件道袍,走了些时候,竟是有些热了。
他身上带着凌轩给的银钱,遇上吃食也买了些,一边解着嘴馋,一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城中走,很快便寻见了那棵挂满了红布条的大树。
那棵树依旧是苍翠欲滴、枝叶舒展的,却比之前看到时矮了些小了些,躯干部分也不如之前看到的那般壮硕,上面绑的红布条却依旧繁密。
可见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人都有无数愿景与期待——他也一样。
封霄阳身上伤势颇重,自己却是不大当心,甚至觉得照他现在的状态还能去跑个马拉松,可他毕竟记得凌轩走时留下的那句“我在你身上留了灵力”,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便也勉强着自己装出副病恹恹的样子来。
可表面功夫能装,心里却总闲不下来,他在树下百无聊赖的数了会儿叶子,望着眼前的行人,忽的起了兴致,出声吆喝起来:“神算神算,可通天地、晓阴阳,算姻缘、测八字,不准不要钱——”
竟是一时起意,要做起自己那坑蒙拐骗的老本行来了。
他吆喝了许久也没引来什么人,倒是自娱自乐的挺开心,叫一会便眯着眼看一会街上人的面相,暗暗在心里给所有人都列了个表:这人面泛红光,看起来像是能活上百岁;那人印堂发黑,眼见着是要遇上灾事了……
封霄阳将自己的时间消遣的挺快意,却没注意悄悄下了山的日头,直到眼前忽的又没了光亮、使劲揉了揉也没有恢复,才迟来的意识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而他不一定记得回客栈的路。
玩大了。
他正愁自己该如何回到客栈,便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道极为熟悉的清冷声线:“算姻缘?你还会这个?”
封霄阳听出了来人是谁,瞬间便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自然,比如这位来人脚步有力、声音中气十足,一看便是个性情正直的主,感情上自然也是一片坦途、桃花朵朵开啊。”
凌轩听出他是在调侃,眸色微微一沉,没有说话,绕到他身后推动轮椅,慢慢向着客栈的方向走。
封霄阳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心中顿时对这个原主心心念念的人更加满意了,懒散道:“不过呢,官人心内有个心爱之人,且爱的极为深沉,是要纠缠上三生三世的,那些桃花开的再盛,官人也不会多看一眼的,终究是错付啦。”
凌轩无奈道:“你都没看见我的脸,便编出了这么一大通的瞎话……既是如此神奇,不如算算我这姻缘究竟何时会来?”
封霄阳本想厚着脸皮说自己便是他那久寻不见的姻缘,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口,卖了个关子:“该到的时候自然会到,不该到的时候便永不会到,至于何时该到何时不该到,便要看这位官人心中如何想了。”
说的倒是讨巧。
凌轩被他这滴水不漏的话怼的一梗,低下头看着那姿态懒散、微微垂了眸,正低声哼着什么曲调的人,忽的有了些莫名的遗憾。
他在想,他与封霄阳,为何不能早些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