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不置可否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继续低了头清理着伤口。
直到封霄阳的两只手都撑的没了知觉,疼的欲生欲死、被那蜇人的药粉险些将剩下的半条命都收了去,凌轩才将他两条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清理干净。
他放下用尽的第七瓶药粉,又招了个软枕出来垫在魔人腿弯处,半跪在地上,垂眸看向那双已然看不出是血色还是黑色的短靴,眸色不定。
封霄阳如今是个衣不蔽体的状态——他身上伤口太多,要清理就只好将衣物都除了去——只剩下脚上的这双短靴与他的皮肉粘在了一起,见凌轩的目光落到了那靴子上面,下意识便觉得不好。
凌轩瞧了半晌,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伸手捏住了那双短靴,轻轻拉扯。
屋里一时寂静的吓人,半刻之后,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小祖宗!爷爷!!别扯!你就干脆让我死这儿吧,也别救了!日了老天爷了怎么这么疼——”
魔人叫的撕心裂肺、疼的涕泪俱下,将凌轩震的微微一顿,却是咬着牙按住魔人下意识挣动的腿,用最快的速度将两只靴子都脱了下来,在魔人从哭爹喊娘转为问候他全家上下十八辈的一刻后将那双脚上所有的水泡脓包全挑了,同样均匀的敷了一层药粉。
待到这一切全部做完,凌轩已出了满身的汗,封霄阳的状态也算不上好,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下半身都剁了去,也不管上半身靠在哪儿才不疼了,奄奄一息地靠在床头上,涕泪俱下、面目狰狞,恨恨道:“凌修士,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真是命中带煞,天生来克我的……”
这哪儿是治伤,根本就是无常附体,要将他的命收了去。
封霄阳隐隐觉得这样的场景挺熟,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从前搞出的那场“治伤”,是完全能与眼前的景象相提并论的刑罚。
之前还觉得凌轩和程渺像,真是鬼迷心窍脑子被驴踢了——程渺那人只是面冷,根本不会这么折腾他。
他看着自己那两条被药粉裹成炸虾般的腿,又惊又痛,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声线,将凌轩上数十世下算三辈的骂了一轮儿,在骂到他下辈子必然生小孩没□□、修仙得道死老婆的时候被冷冷打断:“说够了么。”
封霄阳被他噎的一梗,望见凌轩腰间那把拔了一半、现出泠泠寒光的剑,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将自己剩下那一堆酝酿了许久、自以为精妙绝伦的骂人话都吞了,丧权辱国的撑出个笑脸,诚恳道:“其实不太够,但我看你慈祥温良、面色红润,便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凌轩收剑回鞘,冷哼一声,见他依旧是那个艰难撑着身子、半身□□的样儿,终是有些看不过眼去,不耐烦道:“你就不会施个术法让自己浮起来吗?不会找点别的东西挡一挡……吗?真是、真是……”
“真是不知廉耻。”封霄阳笑着为他补上后半句,微微弯了眼,“怎么,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咔嚓一声,宝剑出鞘。
“你当我刚刚放了个屁。”封霄阳面不改色的服了软,稍微收敛了些无赖样子,无奈道,“你说的法子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法术终究不能一直维持,我如今内息紊乱,真按你说的做了,只怕撑不了一会便要从空中掉下来,只怕是会搞的更加凄惨。”
这自然全是扮可怜用的假话,但只要凌轩信了,便也就成了真。
程渺信了——他冷冷瞥了眼榻上的魔人,却又极快地转开目光,念动术法,将他托到了半空,顺便又拿了件道袍出来,将魔人□□的身体裹住,只留了伤势严重、多处溃烂的小腿与脚出来晾着。
他那道袍勉强算是法器,虽看似裹在了封霄阳身上,却始终与他的伤口保持着距离,只有个遮蔽的作用,封霄阳瞧着有趣,索性在半空做出个美人侧躺的姿势来,懒懒道:“凌修士不是要走么,又施这不在近旁便无法维持的浮空术作甚?别是又想把我往地上丢了。”
凌轩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只是冷着脸将术法加固一番,转身出了门。
只是调侃一句、并没想到凌轩是真会走,悬浮在空中彻底傻了眼的封霄阳:“哎!!喂?你要走好歹也给我放下来啊!!”
他气急败坏的喊了好几句,却听着凌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望着那与自己并不算得上多远的地面,瞬间便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怎么话也听不进去、有事也不说,闷葫芦似的踹一脚倒一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