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在此争执,早引来了不少旁观之人,此刻一听这话,都是将信将疑:
“这小公子说萧道长是个假的?”
“多半是虚说吧……我倒觉得这上来就把剑横在了别人颈间的莽汉才是个假修士呢!”
莽汉?!
青年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火大,甚至连脖子都气红了几分,抵在封霄阳颈间的剑微微上挑,沉声道:“起来。”
封霄阳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儿,觉得颇为有趣——这天下敢将剑抵在他颈间的,除去那块石头仙尊,这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还是第一个。
他起了玩心,便顺着那剑站起身来,两手袖起,笑道:“小公子若是不信,可否让鄙人为你算上一算?”
说完不等那青年做出反应,便“唰”地开了折扇,语速极快地报出一段话来:“陈凡,冬月生人,今年年岁三十有四,水土双灵根,清虚派外门弟子,平日里口味偏酸,最喜欢吃的是你那清虚派后山的酸李子……如何,可有虚言?”
青年一张脸上青了又白,终是咬着牙道出句:“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便是默认了。
围观人群很给面子的捧了场,发出一片吸气之声。
这萧道长果真神机妙算,只是看了此人面相,便能算的如此精细?
封霄阳笑着同四面八方都拱了拱手,道了几句“抬爱”,这才转回头来看着眼前脸色发青的陈凡,笑音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月白道袍缀螭纹,全天下也就一个清虚派敢这么穿。你好歹也是个外门弟子,行走人间,也不知遮掩几分?”
陈凡脸色发青,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如刺般扎着他的脊梁骨,细碎的私语声在他听来简直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握剑的手不断颤抖,整张脸已红了个透彻,满心的悔不当初,却是想不出解围之法,生生将自己尬在了当场,杵成了个木桩子。
自己真是丢尽了清虚派的脸面……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不断入耳,将他本就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扰的更乱,在一阵令人尴尬的宁静中发起抖来,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已快把剑穗都浸湿了。
忽的有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紧接着背后传来道极为温文儒雅的声音:“前辈高才,是我这师弟见识短浅,不识庐山真面目,还望前辈莫要在意。”
陈凡闻声瞬间松了肩膀,得救般低低唤出一句:“师兄……”
“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行走凡间自当谨言慎行,你是把这告诫吃进了肚中?”
被他唤作师兄的男子沉下脸,低声呵斥了几句,又放缓声气,向着封霄阳极为恭敬的行了一礼,“小辈慕风欲,清虚派掌门座下二弟子,见过前辈。”
“清虚派?”有人失声惊叫,“可是那修真界‘一宗三派’中的清虚一派?!”
慕风欲向着出声人微微点头,一双狭长眸子微微眯起,是个极为文雅的样儿,温声道:“正是。此番下凡,是为除妖降魔、匡扶正义,还望诸位莫要张扬。”
出声人点头如捣蒜——这可是修真界顶尖的宗门出来的、能被当神仙供起来的人,说出的话谁敢不听?
一宗三派能在凡间有如此威名,自然不只是因其声望,更有些旁的原因在内。总而言之,对于一般民众而言,见了仙家子弟,只有眼馋崇敬的份,至于什么阴谋诡计,那是全然不敢想的。
凡人与修道者之间,差距大如云泥——就算是最低的筑基期修士,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毁掉一整个城镇,是以凡人对待修士的态度,大多是又敬又怕的。
清虚派在修真界中地位超群,这慕风欲又是掌门弟子,位份自然极高,却对看似毫不起眼、甚至还摆摊算了许多人命数,看起来颇像个疯癫神棍的萧道长如此恭敬……难不成这萧道长,也是修真界中的某位大能?!
封霄阳察觉到了周围人投射来的灼热视线,连忙摆手:“慕修士谬赞了。鄙人一个无名小卒,只在推算命数上颇有心得,实在当不起这一句‘前辈’。”
“说来惭愧,鄙人天生在修炼一事上便没什么天分,如今仅有筑基期修为,倒是对这算命解梦的旁门左道情有独钟,天下之事不说尽知,也能通晓七分。”
这小子看起来温文儒雅,却是条披了羊皮的毒蛇。
几句话便给自己的师弟解了围,甚至还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借着“清虚派掌门弟子”这一身份将他夸上了天,竟是个想套他底的样儿。
他若说自己是无名小卒,便证明清虚派掌门弟子也不过如此,是打一宗三派的脸;他若假称自己是修真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与慕风欲这清虚派掌门之徒打过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