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一分一秒于他而言都恍如隔世,他几乎疯了一样,当时那种绝望的,恐惧的,慌乱的情绪,几乎让他刻骨铭心,记了一辈子。
也许是当了父母,他才能明白,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比命都要重要的,能让他豁出一切的存在。
他想起冲进屋里,看着乖仔躺在尿泊中,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好像天一下就塌了下来,也是那一刻,他体会到了挖心挖肺般的痛。
孟如清到底有多喜欢那个孩子,以至于孩子不见了,才会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他不堪承受······从而导致精神失常?
方子晨烦心事从不留过夜,天塌下来,他都能坦然自若的先吃两碗饭,可当初那种感觉,他为什么忘不掉?
因为他释怀不了,他内疚、自责,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儿子,他几乎被这两种情绪逼得要奔溃,那种怅然愧疚,曾经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要是当初乖仔没有熬过来,他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难受一辈子。
孟如清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他是不是一直处在这种内疚和自责中?
他当时尚且都顶不住······
也许是有过相似的经历,方子晨似乎一下就懂得了孟如清的感受。
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方子晨止不住的心疼,当场被利刃穿透了一般,浑身都痛不可言,在孟如清挣脱束缚要朝外头跑时,方子晨将棉衣盖到他身上,孟如清依旧挣扎不止,他力气很大,方子晨抓也抓不稳,只得一把抱住他。
他将孟如清的头摁到胸口上,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喊他:“爹爹。”
那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晃如蚊呐。
孟如清不停捶打着他的胸口,可下一瞬他却是猛的抬起了头。
这两个他盼了二十年的字,仿佛一下刺激到了他的脑神经。
他感觉心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子晨,先是疑惑,紧接着眼里充满了痛苦和委屈。
半响后,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又像急于确认什么一样抓住方子晨,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看着方子晨的脸,眼圈一湿,眼泪就这般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从未有过的惊喜,让他语不成句。
“你······你叫我什······什么?”
方子晨没想孟如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被抓得不轻,孟如清应该是练过九阴白骨爪,两侧手臂几乎被刺穿了般,疼得方子晨想嗷嗷叫。
可这会儿叫,好像有点跌面子。
“我叫你爹啊!”
看他好像还不清醒,方子晨想松开他去喊儿子,他儿子小小个的,声音软软糯糯,确实招人稀罕一点,可孟如清紧紧抓着他。
“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次。”孟如清哀求般的说。他哽咽得不知所措,似乎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方子晨依旧对他保持着‘分寸感’。
这两个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方子晨又喊了他一遍:“爹爹。”
孟如清激动得一把抱住他,力气大得几乎能勒断人的肋骨。
方子晨都有点踹不过气,他难过的垂下眸,目光落在孟如清的发丝上。
这人到没到四十岁?
他看着还那么的年轻,可头发却是都半白了。
二十年的煎熬,从青丝到银发,也许每一根都承载着无尽的痛楚。
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子晨不敢想。
怀里的人这么瘦,骨头摸着都硌人,他眼角不由有些湿润。
当初乖仔能叫醒他,方子晨于孟如清而言,同着乖仔一样的重要。
他这会儿一直抓着方子晨,深更雾重,方子晨是冷得直打哆嗦,看他赤着脚,嘴唇也冻得发青,方子晨将他横抱着带回了屋里。
盖上被子了,孟如清还是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一直看着他。
方子晨不想再从他脸上看到失望的神情,想了想坐在了床沿边,轻声道:“我不走。”
“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爹爹?”孟如清只觉得眼眶酸涩。
方子晨“······”
这会别说爹爹,叫祖宗都行。
他又叫了一声。
孟如清顿时高兴起来,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满足,又欣喜。
秦恒煊看得眼眶穆然一酸。
孟如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要往床下走,秦恒煊过来按住他:“怎么了?”
“盒子。”孟如清指着带来的行囊。
秦恒煊晓得了,起身去将包袱拿了过来。
孟如清接过,掏出了个小盒子,讨好的双手递给方子晨。
那盒子做得精巧,方子晨有些狐疑的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