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被吓到了吗,还是不喜欢?
其实这个称呼是他突然想到的,想起来自己没有这么叫过他, 沈柳还有舍友们开玩笑时都提到过, 只有他自己, 又后知后觉了。
“老公”这个称谓跟“贺总”“贺老师”不一样, 是赐予爱人的印记, 也是婚姻里两个人的专属身份, 方辞想这么叫他, 偷偷计划的时候有点害羞, 叫出口之后反而释然了, 虽然也紧张,但夹杂着期待。
车厢里开着空调, 温度却在逐渐攀升, 两人都没说话,方辞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舔了舔嘴唇, 似乎有些难耐,沉默中,贺驰靠回座椅。
“我们去海滩。”引擎重新启动。
方辞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车子在前面的岔路口转弯, 一条小路直通向无人的海边, 海上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 波浪敲击着礁石,冲刷着海滩,地面上的光亮只有车灯,天上繁星璀璨,为浪漫而神秘的夜晚代言。
细碎的浪涛声里,贺驰倾身过来把他的安全带解开。
方辞忽的抓住他的手,两人视线交融,贺驰只停了一秒,安全锁“咔哒”一声就开了。
方辞被他抱到了腿上,西服外套落在座位上。
空间狭小,方辞逃不掉了,贺驰一手放在方向盘上,垫着他的背,方辞按着他的肩。
不敢动,怕惹火。
和他梦里的场景一样,又比梦境更刺激,他像被扔在篝火上的羔羊,等待猎人将他处理干净,串起来吃掉。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贺驰的诱惑力,是等不及处理干净的。
车灯熄灭,车窗玻璃上隐约透出手印,方辞咬住自己的衣角,眼睛噙着泪花,朦胧又惑人。
贺驰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重欲的人,他事业心远比恋爱欲要强,至少在他形成三观的过程中,感情都是可有可无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不懂身边人的感情需求,太浓烈,让人难以理解。
可能和他成长环境有关。
小学时,父亲忙于事业,鲜少回家,母亲可以算得上独自养他长大,家里有保姆有管家,别墅里满满当当不缺人气,但母亲还是觉得孤独,他常看到她一个人在画室里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好似一株养在温室里半枯萎的花。
他感觉不到父母之间的爱意,他们一家连合影都很少,仅有的一张还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在他看来,父母从脾气到习惯都不相配,很奇怪竟然能走到一起。
可是这样的关系,能撑过一两年、三五年,绝对撑不了一生。母亲喜欢上了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和她一样喜欢艺术,经常出入美术馆和画廊,他长得并不英俊,却很有魅力,母亲没有藏匿心思,在儿子面前提起了他,眼睛里终于充满了光芒。
他那时年纪小,不懂母亲在说什么,父母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感到迷茫。
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一定要有爱情?
母亲的变化最终被父亲发现了,贺父勃然大怒,第一次停下了手里的项目,赶回了家,他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将别墅夷为平地,那是一段漫长的争斗,每天都有东西毁掉,每天母亲都会对年少的他说“对不起”。
最后还是母亲赢了,以爱为名结束了这段婚姻。
离开这座“牢笼”前,母亲问他要跟着谁。
他自然偏向于她。
管家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看着空荡的房间想:充满爱意的家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过去好一些?
他那时成绩很好,经常拿满分,学业表现被老师当作天才的典型,但他觉得人和人之间更为复杂,像解不开的谜题,他没有经验,不能给父母任何帮助。
随波逐流的下场格外凄凉。
他没有见到温馨的、母亲梦境里的家,却眼睁睁看着她跌入另一个地狱。
诅咒一样,不得善终。
母亲的第一段婚姻,像华丽无比的空壳子,第二段婚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噩梦。
那个让她放手一搏的人,实则品性恶劣,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连带着把他也卷入了旋涡。如果不是父亲在关键时刻接回了他,他估计自己已经消失了,消失在那座冰冷的宅子里,或者雨夜的公路上。
摩托车碎片插进腰间的时候,他想,原来感情是伤人的刀刃。
那天的沿海公路和今晚一样漆黑,唯一不同的,只有怀里的人。
方辞像他意外在广袤海洋中捞起的宝石,光芒温和,生长在被爱包裹的珊瑚群落中,偶尔有些迟钝,但很会给予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