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个死局,”燕泽附在柳绰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 语气听起来仿佛稳操胜券, “若非如此, 你又怎么会屈尊前来有耐心地和我说这么多却还没有翻脸,不是吗?”
“无论是你觉得我是仰慕你也好,还是觉得我只是为了得到你也罢,随便你怎么想,如果你想要救你大哥,就离开燕辉。不用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了解你的手段, 我知道你做得到。”
柳绰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冷光,她看着燕泽离去的背影, 表情很冷。
秋塞恭送完燕辉,回来看见柳绰仿佛压着一座沉寂的火山的模样, 无声叹了一口气。
柳绰:“我还想再见皇后娘娘一面,不知道秋塞姑姑方不方便替我通禀一声?”
秋塞福身道:“皇后娘娘一直在等您,王妃娘娘里面请。”
柳绰心有所感。
殿内,柳荺心身着一袭鹅黄色宽袖绕襟深衣靠坐在榻上静静出神,看上去应该是在等她。不知道为什么,柳绰觉得柳荺心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行事作风也不如之前强势。
二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柳绰问出了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皇后娘娘真的已经觉得好要站在燕泽这一边了吗?您应该看得出来,此人并非良善,他如今可以用大哥的性命和柳家在北疆的势力做要挟要我嫁给他,未来说不定还会用其他人的性命或者其他的东西来要挟您。”
“姑母,我不明白,您这次为何会如此草率地选择此人?”
柳荺心没有表现出愠色,她的表情很平静:“我说过,不是我选择的他,而是局势选择的他。”
柳荺心说完抬头瞧了柳绰一眼:“你既然如此不解我的选择,那我问你,如今这局你可有能力破解?”
“你应该知道若是让陛下安插了监军在北境,不说你大哥他们,就是你的那些堂兄弟们也难有好下场。”
柳绰沉默了下来
柳荺心的语气很淡:“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会选择入宫吗?”
柳绰只知道和祖父战死北疆有关。
柳荺心:“当年北疆动荡,北蛮八部联手犯境,北境守军节节败退,我父亲和我的兄长们艰难抗敌,好不容易守住了北境防线。然而上官家看出陛下不满战局僵持迟迟没能彻底击败敌军的心,上书向陛下谏言增派监军以在合适的时机逼迫你祖父出兵。你祖父是有名的爱兵如子,陛下以为你祖父是不舍得手下的兵,甚至怀疑你祖父是故意让战局僵持以迫使朝堂不断向北境增兵增加钱粮。”
“监军代表的是皇帝,权力很大。他能和皇帝直接对话,对当前的战局加以说明。但同样的局势用不同的方式描述出来差别就会很大。在都监口中,北境的局势一片大好,只待你祖父出兵追击北蛮联军就会溃败。”
“陛下催促了好几次,你祖父都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直到陛下让都监搬出圣旨。”
“圣旨不能违背,何况陛下心意已决,再违背就是意图谋反。你祖父只能带兵出城,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柳荺心想到过往,语气微微发颤,难得红了眼。
柳老国公在北境驻守多年,断了所有想要南下的部族的路,将无数北蛮首领斩落马下。柳绰知道北蛮人有多恨她的这位祖父,他的尸首落在北蛮人手里会如何可想而知。柳绰曾听一个长辈酒醉后提起过只言片语,但从未求证过不知真假,说是北蛮首领将其架于火上切片下酒分食。
“谁都不喜欢承认自己是错的,所以越是做错事情的人越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柳荺心提了提嘴角,却只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又带着悲伤的表情,“都监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故意为之,陛下也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判断失误,所以他们选择将错就错。”
“那一场仗填进了柳家大半男丁,我父亲、我叔伯、我的几位兄长,还有无数柳家其他的人。那一仗打到最后我这一辈除了伤残再也上不了战场的人也就只剩下你父亲和几个不成气候的旁支。”
柳绰心神微震,她从来不知道当年的情况竟然如此惨烈,一股难以言喻悲恫从她心底溢出。
柳荺心直视着柳绰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心底一样:“如今过去的事情即将重现,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大哥你二弟他们命丧沙场吗?”
柳绰沉默了。
“我知道你和燕辉的感情很深,”柳荺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带着些遥远的落寞,“但他没有办法救你大哥,也没有办法救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