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奉命进厨房调了小火,看了眼时间,把冻在冰箱里的牛肉卷取出来码到菜盘上,再将新鲜竹荪洗净泡入温水里。做完这一切,他探头出去,“霜霜,我片一下鱼,你给颜寂去个电话吧,问他到底还来不来啊,这都快开饭了。”
文霜轻轻关上房门,走过去说:“鱼我来片,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能片出啥来,再说了这骨汤不还没好嘛,颜寂这人你催也催不动的,该来的时...”
叮咚——
文霜朝方锐挑眉,方锐鼓掌说:“神算子。”
拉开门,颜寂手里提着几摞东西,被雨打湿的漆黑碎发垂在额角,衬得皮肤愈发有种泛冷的质感。
方锐挡在门口,不满道:“我说没说不让你带礼物,你怎么回事?”
颜寂把东西递给他,“随手买的,算不上礼物。”
方锐叹气说:“下次不请你来家里了,我的另一个要求呢?”
“没开车。”
方锐喜笑颜开,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把人往家里带,“这还差不多,今天白的红的都有,老梁他们几个来不了,你替他们和我喝多几杯。”
颜寂浅应了声,在玄关换鞋,文霜的大嗓门从厨房传出来,“老方你让他穿新买的黑色那双,那双舒服,颜寂你先去客厅歇会儿,咱马上就开饭啊。”
颜寂客气道:“不急。”
文霜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往外看,想要看看颜寂,这一看不得了,赶紧洗了手小步跑出来,抓着颜寂的肩膀左右转,脸上露出慈母笑,“今天怎么穿上私服了,这不比天天穿着那身迷彩强几百万倍啊,颜寂你可算开窍了,帅死我了!”
她激动得甚至抱了抱颜寂。
方锐嘴角抽动,颜寂则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天除夕,正逢方锐家女儿满月前一天,方锐今年轮休年假,新房也已交付,夫妻俩打算今天先在家暖暖房,明天一早就带孩子回老家。
在方锐的软磨硬泡下,颜寂这个干爹久违地休了两天年假来他家过年。因为从来没接触过人类幼崽这种生物,颜寂在挑礼物方面花费了不少时间,从商场出来后,又担心自己一身军装尘气太重会冲着小婴儿,于是打车回家换了身干净私服过来。
很简单的黑色羊绒小高领,由于是多年前买的冬装,现在穿起来还略显紧绷,外面罩了件薄风衣,休闲裤也是普通的款式。他无法理解文霜的激动,于是只在文霜抱他的时候抬手拍了拍文霜的背。
方锐问:“芮芮醒了么?”
文霜松开颜寂,点头道:“我刚喂过了,自己玩呢,你带颜寂去看看,我接着把鱼片完。”
方锐朝颜寂一笑,“走,去看你超级可爱的干女儿。”
婴儿房布置得非常温馨,主色调是浅绿,婴儿床架雕着水粉的花朵藤蔓,白嫩的小姑娘躺在棉柔布巾上,看着婴儿床上吊着的旋转松果玩具眨眼睛。
方锐把她抱出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说:“宝贝芮芮,你干爹来啦,让干爹抱抱好不好?”
芮芮裹在襁褓里,张嘴发出几声软软的咿呀。
方锐把孩子往颜寂怀里递,颜寂却退了半步。
方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颜寂说得有些犹豫,“我...不太会。”
方锐突然笑得很大声,“炸弹都不怕还怕我家姑娘,你笑死我算了,赶紧的吧。”
颜寂只好动作僵硬地接过那团温温热热的棉布,里面的小婴儿沉甸甸的,比他想象里要敦实太多,细腻的脸蛋显得格外柔弱,看上去经不得一点触碰。
方锐伸手戳戳女儿的脸,笑道:“可软了,你摸摸看。”
颜寂完全一副不敢动的样子,方锐更是笑得肚子疼,“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孩儿是吧?颜寂你可真行。”
颜寂正经道:“我手上茧多。”
“我手上也有啊,轻轻摸没什么,她喜欢人摸她脸,一摸就笑。”方锐耐心给颜寂做示范。
颜寂在方锐的循循诱导下终于用指腹碰了碰孩子的小下巴,孩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在襁褓里蹬腿,而颜寂则因为太过小心翼翼,被方锐当作谈资,和文霜一块儿笑了一晚上。
他们三人围坐一桌,桌面被各色各样的食物占满,颜寂听他们聊许多家长里短,平常老百姓的普通生活,这都是他在军营里未曾经历过的模样。恍惚间,他竟生出一股脱轨的感觉。无论如何回忆,他都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和人搭伴去超市是什么样的,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一场完整的电影。
散乱无序的思维最后被文霜拉回现实,她问道:“颜寂呢,想过成家吗?”
颜寂落后于他们高速转弯的话题,有些怔忪地看向文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