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颔首,低头便撞上庄忖羽直白的视线,这家伙眼睑发红,面色苍白,乌发汗湿凌乱,甚至还黏着一片枯叶,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颜寂,一言不发。
颜寂看他几秒,转身对外面一众人交待:“各位辛苦,排名是其次,归队后我们开会总结,现在都去休整吧,好好准备个人赛。”
待人群散去,军医出门准备血清,颜寂才上前摘掉庄忖羽发丝上的叶片,与此同时庄忖羽身形微晃,脑袋埋到颜寂腰侧。
颜寂低头看他许久,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他环住颜寂的腰腹,“我头晕,还冷。”
颜寂“嗯”了声。
他继续说:“我的腿肿成火鸡腿了,好丑,你不要看。”
颜寂把目光从他的伤口上移开,道:“没看。”
庄忖羽蹭了蹭颜寂,过了会儿,语调忽然变得异常低落,“我下午是不是不能参赛了?我肯定...肯定拿不到前三了。”
颜寂沉默不语。
庄忖羽扯住他的衣服,努力抬起昏沉的头,不解道:“蛇...我也没想过会遇到蛇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敲后脑勺,因为感觉到意识正在逐渐被侵蚀而烦躁,颜寂捉住他的手,他愣了愣,重新垂下头,脸颊无力地贴到颜寂肚子上,喃喃自语:“如果明天我能恢复,我还想参赛,要不....标准放低点吧,前.....前十?”
颜寂还是没回话。
庄忖羽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兀自点点头说:“我看行。”
颜寂垂头捏住他的后颈,颇为无奈,“行什么,清醒点。”
庄忖羽还在发抖,余光看到军医进来,不答颜寂的话,挣扎着把手伸过去,“快打快打,我....我还要参赛的。”
军医不明所以,看了眼颜寂。
颜寂抬手把庄忖羽的眼睛遮住,把快跌出去的人兜回自己身边,示意医生不用管这人的胡言乱语,直接扎针就好。
庄忖羽打上吊针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这一睡不知天昏地暗,再醒来已是深夜。
他躺在医务室小隔间的床上,受伤的腿裹着医用纱布,残余肿痛和烧灼感,但整个人精神焕发,显然已经躲过了蛇毒的威胁。
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转了转脑袋,看到颜寂正坐在床边脱鞋,由于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了规模,他弯腰的背影透出些吃力。
颜寂把鞋摆放整齐,忽然感觉到后腰贴上一团热乎,不用想都知道是庄忖羽黏了上来,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庄忖羽又爬起来在他后颈吻了吻,随口问:“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
庄忖羽抱着他没了动静,呼吸喷在他的颈侧痒丝丝的。
颜寂推了推庄忖羽,“起来,去洗个澡。”
庄忖羽下意识瞄向自己的腿,颜寂穿上便鞋站起身,回头道:“我帮你,下来。”
庄忖羽闻了闻自己一身难以言喻的怪味儿,想起在此之前他已经五天没洗漱过,赶紧心虚地下床,又心虚地掸了掸被子。
他走路姿势勉强,一拐一拐地到颜寂旁边问:“今天你睡这儿?”
颜寂“嗯”了声,待进淋浴间关上门,指了指旁边一高一低两张木凳,“脱衣服,坐过来,伤腿抬上去。”
庄忖羽老老实实把自己扒干净,把伤腿搬到高凳子上,目光黏在颜寂身上。
颜寂试好水温往他头上淋,没一会儿就淋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仰头捂着眼睛笑,“还以为你多会照顾人。”
颜寂面无表情,往他手里塞了块肥皂,“自己搓,别碰到纱布。”
庄忖羽握紧那块肥皂,在指尖把玩了几道,忽然低声说:“颜寂,你真疼我。”
颜寂拿着花洒的手微顿,又听见庄忖羽鼻音渐重,“小时候被蟒蛇攻击,奶奶还在病床上,没人来抱过我...那天我爸给我的平安扣也丢了,我真的很难过。”
颜寂的动作慢下来。
庄忖羽扭身偎向他,没再说话。
颜寂轻叹一声,拿走他手里的肥皂在他身上抹了几道,大致给他收拾干净,用干毛巾盖住他的头顶,“以前的事不要再想。”
“嗯,不想了,”庄忖羽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把颜寂整个环住,垂眸亲吻颜寂的唇畔,“我有你了。”
颜寂没反抗,任他吻着,本以为吻完就能安抚住庄忖羽的情绪,把人送回床上休息,却发现庄忖羽的小兄弟并不这么想。
“颜寂...我想要你,”庄忖羽微睁的眼里饱含爱与欲,他沉声说,“比任何时候都想。”
颜寂望进他泛红的双眼,被那些复杂而强烈的情绪牵扯住。
庄忖羽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没心没肺耍赖皮的样子,这让他总容易忘记,在许多年以前,庄忖羽也不过是个会委屈会喊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