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谢谢你,我不考了。我要回家找我爸了。”隋易十分艰难地推开他,一个人步履踉跄地跑了。
看着隋易的背影,江秃子鼻头有些酸,重重叹息一声,狠拍了下大腿。看到仍呆站在一旁的齐钺,怎么也压抑不住对他的愤懑和失望,“齐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两天?!”
齐钺痛苦地闭了闭眼,面对江秃子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齐钺,你是不是以为之前隋易是要靠他爸抢你的保送名额?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不是!那是学校经过集体研究后的决定!隋易的成绩并不比你差多少,而且,他靠转学之前的那些荣誉评上了省级优秀学生和“三好学生”!我现在可以跟你说,那个保送名额,隋易比你更有资格拿!他之所以没拿是因为他在让着你!齐钺,做人不能这么不讲良心啊!”
这是江秃子对这个平生最喜欢的学生唯一一句责备,却也是他几十年教学生涯对所有学生当中说过的最严厉的一句责备。
江秃子之前一直以为齐钺这人只是自私了些,对人对事功利,却也无可厚非。可他现在才看明白,齐钺这人不只是自私,而是品性有问题,他连损人不利己的事都做,实在不值得自己此前对他的厚望。
齐钺一个人僵在原地,痛苦而清醒地意识到,他欠隋易的……他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第四十九章
齐钺一个人在公寓里愧疚不安地等了五天,这五天里,他连门都没出,就怕隋易回来的时候他不在。一直焦灼地等到第五天晚上,隋易才终于回来了。
那晚正在下着雨,外面电闪雷鸣,等隋易进门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他就那样狼狈不堪地微垂着脑袋,目光呆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齐钺快步跑过来,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疼碎了,忙把他拉进门,带着他去洗澡,换衣服。
隋易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乖乖地任由他拉着做这做那,一句话都不说,仿若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齐钺帮他吹干了头发,把他小心地扶到床上,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手忙脚乱地去帮他煮了点粥,还简单炒了两个小菜。
等齐钺把东西喂到他嘴边时,隋易却张不开嘴。
齐钺咬了咬唇,无比难过地说:“易哥,多少吃一点吧。”
隋易闭着眼摇了摇头。
齐钺看着他消瘦的脸颊,举着勺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把碗放下了,上了床从背后轻轻拥住他,“易哥,没事,没事,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那晚齐钺抱着他,吻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宿安慰的话,隋易始终没说一个字。
在此后的几天里,隋易仍是不肯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膝静静地望着窗外,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齐钺耐心地陪在一旁,陪他一直坐到天黑,等到窗外的灯都一盏盏灭了,才会上前拉上窗帘,小心翼翼地哄他去睡觉。
虽然隋易会很配合地爬上床合上眼,但齐钺却清楚地知道他常常一宿不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也会马上被噩梦惊醒,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每当这时候,除了紧紧抱着他安抚着他,齐钺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齐钺与他额头相抵,一手环着他的脖颈,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试图能让他放松点睡上一小会儿。
“齐钺……”怀里的人忽然缓缓地开了口,嗓音无比嘶哑。
“易哥,我在,我在呢。”齐钺感受到了他喷到自己颈上的气息,这才终于觉得这人还活着。齐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喜悦,生怕惊到他,低低地说:“易哥,你想说什么?你说,我都听着呢。”
怀里的人又沉默了很久。
齐钺耐心地等着,轻抚着他,“易哥,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我就在这呢,我在这陪着你。”
齐钺知道,他这样一直不哭不闹也不是个办法,只有让他狠狠发泄出来才能缓解悲痛。
隋易闭上眼,终于又艰难地开了口,“我一直以为我很恨他,可现在我才发现我没那么恨他……我为什么会不恨他呢?明明是他害死了我妈啊。我宁愿我是恨他的,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齐钺鼓励似的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不敢接话,生怕打断了他的诉说。
“我现在只是恨我自己,恨我那晚没接他的电话。如果我接了,他说不定就不会想不开了,大不了就判几年,我愿意等他,愿意给他养老,给他送终,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说着,隋易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浑身抽搐似的重重颤抖起来,泪水瞬间漫过眼眶,滑过脸颊,大滴大滴地砸进了枕头里——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泪水滚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