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易正小心地帮他涂着碘伏,闻言叹了口气,“你让我怎么说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万一再有人深究乱嚼舌根,牵扯出了那个女孩,那怎么办?”
齐钺也沉默了一会儿。
隋易帮他绑好绷带,还特意系了个特别好看的蝴蝶结,“行了,这两天伤口别沾水啊,自己定时涂点药。还有,那啥,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也别再往外说了。”
“嗯。”
隋易也坐到他旁边,抬头,看了看悠悠的天空和白云。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了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惹得人浑身痒痒。
“易哥。”齐钺踟蹰良久,还是开了口,“我……”
“齐钺,你别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懂了。”隋易打断了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又笑了,“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可是你要的,我给不起。”
看着隋易无奈的笑,就在这一瞬间,齐钺突然也有些释然了。
其实不仅隋易给不起,就连他自己也要不起,他本就生在歧路,不可能再走向另一条歧路——哪怕这条路上有隋易作陪。
前段时间是他昏了头脑,现在他该清醒了。
更何况,有了隋易这句喜欢,他就该满足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物质和精神生活都极度匮乏的人——就着白水啃个馒头就能活,更从未体验过什么像样的情感,无论是亲情友情抑或爱情。
现在,他想,有了隋易的这点喜欢,应该足够他欢喜一辈子了。
可为什么心底还是难言的悲伤?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隋易使劲咧着嘴角笑了笑,冲他张开了双臂,“来,大兄弟,抱一个。”
齐钺抿紧了唇,拼尽全力压抑着浓浓的悲伤,将他死死搂进了怀里。
松开他时,齐钺恋恋不舍地用唇轻蹭了下他汗津津的脖子,如蝶落花蕊般,一触即放。隋易察觉到了,最后还是纵容了他这点小动作,假装不知。
打那天起,齐钺很长时间没再见到隋易,就连他那群狐朋狗友也不晓得他跑哪里疯去了,天天在班里长吁短叹,一个劲儿地念叨数落他。
不久有人传出谣言,说他因为郭华那事已经转校了。
又有人说不是,说他肯定是欺负的人太多了,被仇家们合伙给揍进重症监护室了。
还有人说不对不对,他肯定是闹出了更大的事,被抓起来了,现在要么在少管所要么在派出所呢。
齐钺自然不信这些传言,但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其实也知道俩人之间不可能了,但他还希望能见到他,哪怕是单纯地看他一眼,也足够他开心很久了。
齐钺心底难以排遣的惆怅就如同夏雨般,缠绵浓愁,更无处诉说。
他再次见到隋易已经是在两个多月后的暑假了。
那天齐钺正躲在一家蛋糕店门前躲雨,哗啦啦的暴雨因为不要钱所以拼命地往下砸,片刻功夫路面上的积水就已经没到了膝盖。
齐钺正蹙着眉头思量今晚该怎么回学校呢,无意中一打眼,就依稀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正以手遮眼,低垂着头大步往这跑呢。
天色阴沉得似乎要压下来,齐钺的心却在一瞬间亮堂了,也顾不得大雨了,趟着水就往那人身边跑。
隋易被雨砸得睁不开眼,正想找个地儿避避雨,无意中撞上了个人,只能大声喊:“对不起啊哥们儿,你没事吧……”
见那人仍跟个电线桩子似的戳在他面前不动弹,隋易这才费力地睁开了眼皮,一看清是谁瞬间欢快了起来,“哎?齐钺!你怎么在这?!”
“易哥,真的是你……”齐钺透过雨帘痴痴地望着他,一时失了神。
“当然是我啊!你戳这干嘛啊?快走快走!淋死了……”隋易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拉着他使劲往前跑,积水溅了俩人一身。
好不容易躲进了店檐下,隋易用胳膊狠蹭了两把脸,“这雨可真大啊。哎,我说,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啊?这两天台风过境,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齐钺顾不上回答,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恨不能顿时就解了这两个月的思念去。隋易虽然身上只背了个单肩包,但看起来却风尘仆仆的,好像出了趟远门刚回来。他人也变化不少,看起来黑了点,身上也精壮了不少,而且他还把头发剪短了,理了个非常短的寸头,不过倒越发显得他棱角分明,眉目俊朗。
齐钺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说出话来,“易哥,你这么久去哪了?”
“少林寺啊,刚下大巴。”隋易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小白牙来,还给他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呐!你瞧,哥哥我是不是又结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