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车忽然加快,外面车夫大声道:“姑娘坐稳了。”
马车在偏门停下,俞文姝下车便见沈肃冷肃着脸,带着身边的随侍玄风离开,想必是要去处理公务。
俞文姝立刻移开目光,走到老夫人身前搀扶住,见老夫人神色也不好,显然是为着方才的事情担忧沈肃,便乖巧地什么也没说。
把老夫人送回禄和院,俞文姝走出月门丹露便迎上来,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方才我去瞧了眼,老夫人坐的那辆马车也被东西砸了,老夫人定是吓到了。车夫说,那人是冲着大爷来的,说大爷草菅人命、是酷吏。”
酷吏?俞文姝想着什么,沈肃之名在京中颇为让人忌惮,他确实喜用重典不畏强豪,乃是圣上器重的臣子,许多涉及朝臣的案件都由他主导。但她却从未听说过经过沈肃手中的有冤案,或是枉顾人命之事。
如此,算不得什么酷吏,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无法不成国,世人大多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若是如此,以什么为评判标准呢,都觉自己才是对的,那岂不是乱套了。
沈肃赶至衙门时当街作恶的人已经被压制而来,见着他便要扑上前,玄风长剑从剑鞘抽出,冷光一闪锋利的剑刃抵住来人的脖颈。
但凡他再进一步,这把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脖子。
冷汗从额角落下,许宝山移动目光看着泛着寒光的剑,毫不怀疑这把剑的锋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再度梗着脖子看向沈肃。
“沈肃,你、你肆意修改律法,枉顾人命,我要去圣上面前告你!”
京城知府袁郡立刻上前一步,威严朗声道:“许宝山,这里岂是容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当街阻拦马车还扔石头,意欲为何我尚且还没审问你。”
许宝山瞪着袁郡,“你,你与沈肃蛇鼠一窝,都想让我许家绝了后,我还没质问你们呢!你难道不是与沈肃勾结在一起了!”
“你!这!”袁郡气极,“你这是满口胡言。”
沈肃只是淡淡的看着许宝山攀咬并未作声,直到许宝山察觉到他的目光,浑身一凛,对上他的视线便躲闪了一下。
沈肃这人,平日里严肃刻板,于律法一事更加苛刻,如今他主领编撰本朝律法,而许宝山的儿子便是因着新律而被压至刑部,若是按照新律,当家强抢民女且残害致死,罪则当诛。
许宝山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家中妻子也是整日以泪洗面,他四处求人拼着自己四品的官衔也要把儿子救出来,可竟然无一人伸出援手。
直到有人与他说,把事情闹大,状告沈肃肆意修改律法,藐视圣上。
许宝山觉得这是个法子,他已经走投无路无论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为了救儿子,他什么都可以做。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遭。
当街阻拦朝中命官,袁郡便把人抓起来,来了便四处攀咬,与疯狗无异。
沈肃看着他,“许宝山,你儿子一案已经交由刑部审查,若是有异议可以去刑部申诉。”
许宝山瞪着他,见他如此泰然更是怒火中烧,“沈肃你篡改律法,若非如此,我儿罪不当诛!”
他目眦欲裂,一想到儿子,连站都站不稳。
沈肃:“许金成作恶多端,状告他的人有十数人之多,许多女子被残害。天子脚下,你许家当真是无法无天,视律法为无物。”
许金成之所以敢如此横行霸道,皆是因为许家有后妃倚仗。
许宝山:“好好好,你当真不怕,我去找圣上做主。”
沈肃面无表情,声音冷淡至极,“许大人觉得许金成无罪大可以去,我可以与你在圣上面前对峙,我尚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许宝山气得捂住心口,若是当真去了圣上面前,他许家怕是要被重罚。
尚未缓一口气,沈肃又停下来,侧头看向袁郡:“袁大人,许大人当街阻拦重臣,还以石而掷,或许是对沈某图谋不轨,按律当严惩。”
沈肃话锋一顿,“念你一片爱子之心,惩罚便减半。”
他像是在陈述事实,依然面无表情,可话语里皆是悲悯,怜许宝山一片爱子之心。
袁郡一愣,便点头称是,“沈大人,大人大量。”
这乃是事实,街上许多人都能作证,袁郡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许宝山颓然滑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然而他眼神阴狠,并不领沈肃的情。
当街被扔石头这件事很快便传得到处都是,王氏让人叫来俞文姝询问,重点是老夫人可有被吓着,她方才去了一趟探望,九嬷嬷以老夫人休息为由拒绝了她。
俞文姝细细给她讲了一遍,又安慰道:“姨母不必忧心,老夫人只是担忧大表兄,待大表兄无事回府定然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