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说啊！”
陆云广一时哽咽，断了话头，却又被姜玉策逼问。
“但是，被大雪埋了。”
姜玉策跌在身后的椅子上。
“儿子已经派了人马在那找了，可是那雪里边全是尸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爹！”
陆云广跪下来：“都是儿子的错！”
老将军伸手将他拉起来：“战场之上...”
还不等他说完，姜玉策就猛地冲了出去。
“殿下！！殿下！！”
他不信，他不信陆云驰被大雪埋了！
他不信重来一世，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就算改变不了，傅江知也还在身边，他不信他死了，被大雪埋了不代表他死了，对！被埋了也不一定代表他死了！他就不信找不到！
——
被大雪埋过的战场一片静谧安详，鲜血和尸体都被深埋，偶有尸体的躯干露出来，也都正在接受大雪的洗礼。
“嗯~”
陡然，一声闷哼从雪底下传出来，紧接着是后背上被插满箭的人抖落了满身的雪往外爬，身下还护着一个人。
陆云驰的身体被大雪冻的僵硬，身上也受了伤，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了，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动静之后，他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眼睫刚睁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贯风流漂亮的妖孽脸颊，如今满脸的血，伤口干了，糊着冰碴子和雪花，正紧抿着嘴唇护着他往外爬。
“我竟是冻的做了梦吗...傅江知，你怎么连我梦里都来啊？”
他的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半阖着眼眸出声。
傅江知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咬着牙道：“将军，少说话，保持体力。”
陆云驰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极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神思回拢一般的聚回眸中，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带着一股飘忽不定的恍惚之意。
“傅江知...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傅江知眼眶微红，抵了抵他的额头：“我自是大罗神仙派过来救你的。”
陆云驰就这么转着眼珠盯着他瞧，半天之后轻笑出声，说出的话也难得没有嘴硬反驳，只是闭着眼睛去搂他的背。
“嗯，你是我的大罗神仙。”
可是手放上去，只能摸到一脊背的长箭。。。
陆云驰心中骇然，惊惧和茫然齐齐涌上心头，但奈何手脚僵的厉害，反应出来也只是睫毛猛地颤了一下，干涩嘶哑的嗓子里艰难的挤出来一句话：“傅江知...你疯了吗？”
傅江知的胳膊环抱住他，还在将他一点点的从那个雪窝里拖着。
“陆云驰，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乖乖的闭上眼睛，等天亮就能到家了。”
陆云驰不说话，只是攒了力气去数他身后到底被射了多少箭，可还是没有数完，手就无力的垂下来了，他喃喃。
“你讲吧。”
“从前有个小皇子，他一出生，国家便被灭了，他被运出皇城，颠沛流离过活，他从生下来，耳边就有两个字‘复国’，仿佛他这一生，只剩下了复国这一件事情。”
“后来他辗转被人举荐来到另一个国家做军师，他的部下告诉他，只要是这个国家把另一个国家打败，那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用残存的兵力去将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讨回来。”
他搂的陆云驰紧了一些，声音哽咽。
“可是他在这个战场上认识了一个小将军，那小将军生的好看，行事张扬，性子也讨喜，渐渐的，他便不希望打仗了，他想让那个小将军活着，他也活着，可是事与愿违....”
陆云驰闭着眼睛一笑，有气无力的接上了他的话：“可还是打仗了。”
“是。”
傅江知声音颤抖，往外爬行的动作也停下了，粗喘了几声。
“在战场上，那个小皇帝，是怎么选的？”
陆云驰又问。
傅江知滚了滚喉结：“你说，他当如何选？”
“复国...”
“不错...他选了他的百姓，可他悔恨万分，痛不欲生。你说，若是换了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什么呢？”
墨色的天空露出丝缕的灰白，雪崩的动静没有了，周围传来的都是冷冽的血腥之气。
“大丈夫，忠君爱国...难舍小爱，实不该取...”
傅江知伏在他的肩头，肩膀隐忍的抖动起来。
“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定是让我重选...一定是我上次选错了。”
“我就不能自私一回吗？陆云驰，就让我...自私一回，不好吗？”
陆云驰转了转脑袋，干裂的嘴唇擦过他的耳畔，轻叹着叫他的名字。
“南宫月，难啊...”
南宫月啊。
傅江知听到他这个称呼，突然回神，眼泪落下来，划过满是血痕的面颊，在冰雪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印记，抖着嗓子，一字一句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