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雀觉得自己的耳朵聋了。
兰迪没有注意自己脑袋上突然飞出来一只鸟, 慌不择路地要跑出房间,要把自己这个哥哥的恶毒行径宣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才好。
许榴看他跑过来的脚步,惊得心头一跳,赶紧往边上一滚,避免了被踩成一片饼的下场。
兰迪没有注意到他, 但是另一边的加百利可是从头到尾耳清目明, 自然也看见了这只突然从兰迪脑袋上飞出来还自己撞到门板的笨蛋团子。
他缓步走到可怜巴巴趴在地上的湿漉漉小团子面前。
那双黑曜石似的大眼睛此刻溢满了不自知的委屈, 一身柔软的白色绒羽都被浇透了, 是一只被戳破了的汤圆崽子, 萎靡地黏在了地上。
加百利好心地将他从地上铲起来。
“小东西, 你怎么来这里?”
他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知道伴生兽越长大越有人类一般的思维,所以还是戴着那副无辜温柔的面具: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小鸟用小小的翅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呜呜咽咽地叫起来。
“唧唧唧!唧唧唧!”
你刚才就这样, 我就站在那里。
你就一杯酒泼过来了!
我的毛都湿透了!
小鸟崽子看起来真是委屈得厉害,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看热闹太入迷导致被引火烧身,还在叽叽喳喳地同加百利抱怨自己被好可怜。
也不管对面人类到底有没有听懂。
湿嗒嗒的小毛团子站在加百利的手心里呜呜地小声叫, 眼泪一直掉,要把人心都看软了。
饶是加百利这样的阴湿人类, 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发出感叹,真的好可爱。
“好好好, 对不起, 是我没有发现你在这里,早知道我应该泼那个蠢货脸上的。”
小鸟委屈地直“啾啾”。
“好吧,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毛巾给你擦擦?”
小鸟点点头,抱着加百利的指尖蹭了蹭脸颊。
加百利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眼神都变得温软了不少。
“很快就回来。”
许榴就这么顶着一脑袋横七竖八炸开来的脑袋毛,看着少年急匆匆地出门。
虽然不告而别很不礼貌,但是……
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真不知道兰迪那种脑子是从哪里弄来的药,许榴不慎喝进去几滴,就觉得全身都要燎着了似的。
滚烫的火焰瞬间燃烧至四肢百骸,逼出小鸟漆黑眼底湿润的水光。
唔。
许榴像是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圆滚白胖的一只球体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滚进了一堆盖着苫布的废弃家具里。
连呼吸都在一刹那拖延得格外漫长。
良久,一只雪白手掌挣扎着攥住了那厚重苍白的苫布,手背指尖都滚着湿漉漉的粉,唯独指节泛起用力过度的青白色。
纤细修长的手指如同精心雕琢过的摆件,被那发黄的苫布一衬越发像是被衬在天鹅绒里的粉玉。
加百利带着毛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这样一只叫人光是看一眼便忍不住起了下流想法的手。
是……谁进来了?
他下意识地担心那只小鸟有没有被人看到。
这人又是谁?
他看起来很痛苦。
加百利四下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只气哼哼的小鸟崽子。
但是应该没有那么凑巧又有个人误打误撞来到这个位于最角落的房间。
加百利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站在房间正中,声音放得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轻,
“小鸟,你在吗?”
藏在重重苫布后面的人只露出那样一只努力挣扎着的手,都已经如此勾人,不知道手的主人又该是什么尤物。
他话音刚落,看见那只手蓦然攥得更紧了些。
加百利心里突然涌起一点烦躁。
那样漂亮的手,怎么可以抓这么脏的东西。
合该被人养在身边,每天用最柔软的绸缎细细地擦拭才是。
加百利没有得到回复,但是心里的揣测倒是确定了一些。
他没有走近,只是低声问道:
“你是谁?”
他故作无知:“你是……哪家带来的人?”
那藏在苫布后的人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闷哼。
那药对一只鸟来说还是太重了,这直接导致了许榴被迫提前成熟变成人形,但是就算是成为了人类,药效也没有淡退一丝一毫。
被折腾得手脚发软的小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狼狈模样,但是一直这样光溜溜地躺在这里显然也不是办法。
许榴这边还在认真地想着解决办法,殊不知那等着捕猎的少年听见这声摇摇颤颤的呜咽,一张清秀苍白的脸顿时浮上靡丽红晕。
一双眼睛闪了闪,露出狼一样贪而凶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