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耳朵发烫, 咽了口唾沫, 只觉得连魂灵都要被这个笑给吸走了, 但还勉强支撑着一点零星的神志:“桃月只是一介婢女,能知道什么呢?”
许榴便牵着她的手走向了一边不惹人注意的狭道里。
这巨大的花船里建得如同迷宫一般歪七扭八, 若是没有人带着很容易便迷路。
“桃月姑娘会知道的。”
少年雪白如妖的脸颊上覆着灯笼昏黄暧昧的光线, 碧蓝色眼眸里浮着破碎的月光。
原来,原来今夜消失的月亮在这里。
桃月晕晕乎乎地想着。
他敲了敲掌心,皎白掌心里于是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只金灿灿的耳坠子。
少女惊得睁大了眼睛。
如意画舫里的卖身的男男女女都是分等级的, 有恩客的自然是吃穿不愁,像她这样只能端茶送水伺候人的, 更是只在那些头牌的桌案上见过这样璀璨的宝贝。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许榴如今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 轻柔地将那枚耳坠子塞进了少女的口袋, 指尖不小心碰到桃月的手腕,触到凸起的狰狞红棱:
“这耳坠子应当是一对, 若是答得好了,另一只自然也是姑娘的。”
少女骤然被触碰了伤处下意识激灵了一下,轻轻地抬头看了少年一眼,见人没有不愉的意思,这才低下头去大胆道:
“客官尽管问,桃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可知前几日,那李太监的侄子李正轩死在了此处?”
桃月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一瞬。
“没……”她下意识地反驳。
可是眼前容色华贵到冶艳的少年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姑娘,骗人可不行哦。”
他弯弯眉眼,凑近了一些,少年唇色生得清艳,覆着一层水光潋滟的水红,几乎有浅淡的香气从唇齿间满溢。
桃月不知不觉地盯着少年的唇肉怔怔地开口:“有,有的。”
“奴,奴品阶太低,并不知道细节,只是说先前晴娘妈妈养着的宝贝也不见了估摸着是叫那恶徒也带走了,如今怕是也死了。”
少女盯着眼前少年靡丽的唇色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不等许榴开口便急急忙忙道:
“那李太监知道了自然是勃然大怒,晴娘妈妈被迫当了这个替死鬼捉去吃了枪子,所以如今如意画舫管事的人已经变成了春娘妈妈。”
如意画舫素来勾结了不少达官贵人,就算是李太监再恼怒,也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把整个如意画舫给掀了,只能是捉了主事的晴娘出气。
许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的晴娘妈妈,养的什么宝贝?”
“是,是预备着日后做如意画舫头牌的美人,被晴娘妈妈养在后头的小船里,从来不给旁人多看的,也就是那日李公子出了大价钱在如意画舫里闹事非要见这位花魁娘子一面才让晴娘妈妈不得不放手的。”
“出了这样子的凶案,不知道春娘妈妈是用了什么方法才瞒下来的,只道是有连李太监也惹不得的人在管这事,除了花船里的人便没有人知道了。”
桃月觑着少年清瘦俏丽的下颏,心想什么样的花魁娘子也比不上如今眼前的人吧。
这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漂亮的人了。
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似的。
“想来若是李公子不执着着见那花魁一面,也不会惹来后面的杀身之祸吧。”
桃月下意识地评判了一句,后知后觉眼前人突然问起这事,说不得是李太监的人,吓得脸色煞白。
“对,对不起,是桃月僭越了,桃月掌嘴。”她急急忙忙地伸手要扇自己的耳光,反而把许榴吓了一跳。
许榴捉住了她的手腕:“诶,这有什么,何苦呢。”
他抿了抿唇,眼睛一弯冲她安抚性地笑了笑:“人都死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耳坠子,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块碧莹莹的玉佩:“这个也给你了。”
这下轮到桃月吓到了:“客官,公,公子,这也太贵重了。”
许榴只是一并塞进她的手心里,抿着唇笑得眉眼弯弯,颇有些少年公子的意气疏朗:
“你这样漂亮的姑娘,配什么都是值得的,只管拿了去。”
他声音又低下来,微凉发丝扫过少女手臂:“若是日后想抽身,便替自己赎身了去不是正好?”
桃月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戴好了面具,拱了拱手对她表示多谢笑着转身离去了。
纤细身形踩着深红走廊,身后摇摇晃晃的灯笼落下一地碎金,当真是明月自天上来。
她突然眼中一热,手指慌慌张张地一按,蹭得一手湿漉漉的水色。
她恍然得知原来不是梦,手中玉佩浸出湿黏汗意,对着少年纤细笔直的背影深深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