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渊就坐在桌边,仰头看向南煦,鬓角乌黑的发丝垂落,被透过鲛绡的微风吹拂起,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颜色,他不知在想着什么,也不回应南煦的话。
南煦把收拾好的碗筷拿着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道:”等着下午的点心,可别睡得太沉了,昨天给你做的鲜花饼你就没吃着。”
静渊似乎是笑了声,再开口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情绪,“后来不是让你拿去吃了,也没浪费。”
南煦一时哑口无言。
静渊昨天晌午后就一直昏迷,到今日天色熹微时才醒。
南煦半夜把点心端走,彼时他腹中叫嚣,想着也不好把点心留到第二日给静渊吃,索性都塞进了自己嘴里,他这事做得没什么问题,但不知怎么的,从静渊嘴里陈述出来就挺让南煦羞窘。
正在南煦尴尬得时候,就听静渊问他:“什么馅的?”
南煦立即回神,未经思索便回答:“有个偏院里种的那从玫瑰花。”
说完后南煦就抿住双唇,神色有些懊恼,庭川抓鱼他摘花,他俩在静渊这都挺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南煦已经做好了静渊不爽的准备了,然而静渊面上却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出现,他在短暂的思考后道:“那是长春花。”
哦,月季啊!
“长春花也能做馅儿,能吃,我吃了,没有毒。”南煦一本正经道。
静渊就没再接话,南煦看他似乎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拿着碗筷离开。
等下午南煦端着新出笼的枣泥酥再次踏入这个小院时,意外看见静渊当真没睡,今天阳光正好,他坐在院中,拿着把剪刀在修剪花草。
南煦把搞点放在了静渊手边的小几上,叫静渊趁热吃,自己也就近找了个矮凳坐下,环顾四周,看这院子里被静渊折腾的花草。
实话说,静渊在花艺上的功夫实在不太好,南煦这个外行人都觉得这院子里的花草被静渊收拾一回后,变得更丑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南煦却没真说出来扫兴,总归也不是自己种的花,话说要是自己那院子花被这么糟蹋,南煦肯定得炸毛的。
他看静渊专心修剪,自己坐着也没什么事,从碟子里拿了个枣泥糕,自顾自吃了起来。
等静渊把手边的这颗花修剪得高凸不平后,他才放下剪刀,端详片刻,似乎满意。
南煦已经不忍直视了,他拍掉身上的糕点渣,纠结了半晌还是无法做到昧着良心夸一句好看。
静渊洗了个手,又去沏了两杯茶,递给南煦一杯,南煦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受宠若惊,双手接过。
静渊吃着点心喝着茶,看起来还挺讲究,南煦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怔愣住,这茶……是真茶啊!
南煦头一天到这海岛时,偏院茶壶里泡的是覆盆子,后来几天鱼妖给他们沏的茶,有时是甘草,有时是山茶,南煦都已经习惯了妖界大家都喝不到茶叶的设定,没想到在这么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就尝到了久违的茶叶味道。
南煦捧着茶杯惊奇,忽闻静渊问他:“你是何时住进的诸余山?”
“去年春末。”南煦答。
从静渊口中听到诸余山的名字,他的心脏就有些莫名的怦怦跳,因他曾亲眼见那日庭川说出诸余山时,静渊脸上的狰狞之色,这回再被提起,他心里一直在躲避的问题好像就突然被人拎了上来,摆在他的眼前。
“之前住在何处?”他接着问。
南煦沉默了两秒,还是坦诚回答:“人族世界。”
静渊将手中小半个枣泥酥放入口中,长长的睫毛微垂,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原是去了人族。”他说,“人族世界是什么模样?”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广,南煦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短暂的思索以后,慢慢从自己幼时的见闻说起。
人族有虫鸣鸟叫尽是农田林地的乡村,也有繁华热闹满是高楼的城市,有学校,有医院,有满街川流不息的车辆,沿街叫卖的小食。
南煦以为自己在诸余山住了那么久,已经该忘了另一个世界的模样,可真细说起来时,滔滔不绝,那些画面又都还在眼前。
静渊静静听着,他手边那碟糕点不知不觉被两人吃完 ,等南煦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那杯冷了的茶水时,偏头才看见静渊不知什么时候已靠在椅背上合上了双眼。
南煦的心脏猛得一跳,手上的茶杯差点都没有端稳,他颤着手放下茶杯,只觉自己双腿都在发软,撑着椅子扶手走到静渊的面前时,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南煦注视着椅子上的人,咽了口唾沫,缓缓伸手,手指贴上静渊的脖颈处 ,感觉到血液依旧在他体内流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