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看见连通小院和客厅的那扇落地推拉门被推开了一个出入口,猜测大概是因为那面推拉门自己忘了上锁,这被它用爪子扒拉开跑了出去。
郁琰心有所感似的,倏地便放下了手中的年货,然后慢慢走近了,这才看清它的前后腿都不自然地僵直着,嘴角的绒毛上还结着血痂。
院墙外的地上丢着条火腿肠的包装袋,周边还有被蹭毁的鞋印。
像是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朝弋小心地握紧了他的手,那只手很冷,好像怎么也捂不热。
等了一会儿,朝弋才听见这人继续往下说道:“后来我去调了监控,物业告诉我,那些是小区里的一群小孩,最大的才刚刚念初一。”
“因为无聊,”他面无表情地说,“因为觉得这样很好玩。”
“因为没亲眼见过死亡,所以觉得好奇。”
他们还那么年幼,又能受到什么惩罚?顶多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批评,被叫来的家长再不情不愿地各自赔个几百块钱。
就算在那些局外人眼里,也都认为他应该见好就收,一个大人,总不见得还要不依不挠地和那些小孩计较下去。
可他只剩那条狗了。
郁琰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朝弋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说不清的心疼和愤怒一股脑地涌上来。
朝弋无处消解这样的愤怒,因此只好将这人的手抓在手中紧了又紧,他的脸阴沉着,下意识开始思考该怎么找到这些孩子。
他记得那个小区里全是独栋,总共也才六七十户人家,刨去那些久不住人和不养孩子的,范围就被缩得很小,再加上这些小孩不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真要费心去查,肯定还是能揪出几个来的。
正当他出神之际,那人却忽然转向他:“你在想什么?”
朝弋的心跳一滞。
虽然只是刹那的反应,但郁琰知道这人一定会像从前替他教训耿昌那样报复回去,他现在的情绪甚至比少年时还要不稳定,郁琰不能确定他心里还有没有那个度。
“你想杀了他们,是吗?”
朝弋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凶吗?”
“况且就算想找也未必能找得到,”朝弋状若无意地笑笑,仿佛只是在说笑,“除非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
“还记得吗?”他忽然又问。
郁琰摇了摇头。
“没必要去找,”郁琰淡声道,“也没必要用还没发生过的事去惩罚一群还没开始作恶的人,更没必要为几个渣滓毁掉自己的人生。”
“一粒灰尘而已,”他看着荧幕中的大雪,“擦掉就是了。”
郁琰回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已经没那么凉了。他忽然说:“从过去走出来吧,朝弋。”
朝弋知道他说的不只是那条狗、那些人。
*
因为这句话,朝弋终于开始配合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
半月后他从朝家主宅里搬了出去,朝钰薇也被他使手段外派到了德国那边的子公司,这家公司先前的盈利状况其实一直都很可观,朝弋又承诺会将主宅“还”给她们母女二人。
朝钰薇也不傻,知道再这么你争我斗下去,到最后谁也落不着好,况且她到底处于弱势,再怎么折腾也只能给朝弋找些不痛快,对他几乎不会有实质性的损害,于是捏着鼻子也就顺坡下了。
集团里没人再惹是生非,朝弋休假休得就越发勤了。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装的,他最近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郁琰再没见过他发火,但同时朝弋对让他离开这里的事也只字未提。
“公司那边我会帮你盯着,”朝弋把鑫瑞上半年的财务报表拿给他,有些讨好的意思,“今年上半年的订单不少,底下有个姓周的经理跳槽了,我替你找了个新的,履历和工作经验都比之前那人要好。”
郁琰看着那份文件没有动。
“我去洗澡了。”
说着他就打开衣柜去拿换洗的睡衣,这才看见衣柜里原本放睡衣的区域挂着几件睡裙,颜色很素,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朝弋怕他生气,于是便凑过去欲盖弥彰地解释道:“穿这个不会勒肚子,反正晚上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郁琰看向他。
朝弋知道他不可能愿意,于是又故意说:“旧的那些我已经让黄阿姨丢掉了,不然你先穿我的也行。”
郁琰于是从他那半边衣柜里随手拿了套睡衣,抖开看了才发现裤子是系带的,怎么都不可能不合身。
明明可以直接买新的,可这人就非得把穿旧了的给他,不知道心里有什么龌龊的癖好。
但郁琰似乎也没怎么抗拒,拿了那套睡衣裤就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