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比中原干燥,睡了半个多时辰,唐怀芝口干舌燥地醒来,光着脚跑下床,倒了碗水便往嘴里灌。
竟然还是温乎乎的水,唐怀芝捧着碗,心里也温乎乎的。
青蓝哥总是能把他照顾得很好。
一口气喝光一碗水,口舌润泽,满足地啊了一声。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小唐醒了么?”
是娘亲。
唐怀芝急忙放下碗,光着脚跑到门口,这才想起自己没穿外衫,又慌慌张张地跑到床边,拿起翻开被子,满床的找衣裳。
“娘亲,等我一下!”
他一转头,发现外衫已经被好生地撑在了衣架上。
“青蓝哥真贤惠!”他扯下衣裳,快速往身上套,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打开门,唐将军一身骑装,晏晏笑道:“带你出去玩?”
“好哇!”唐怀芝眼睛瞬间亮了,闪身让唐将军进来,“好久没在草原上骑马了。”
他跑到屏风后面,快速换好衣裳,束发的时候,对着镜子利索地挽上马尾,突然眼珠一转,弄散头发,对着外头喊道:“娘亲!帮我扎头发!”
唐将军马上便进来了,“没问题,娘亲很擅长扎头发!”
磨得晶亮的梳妆镜前,唐怀芝乖乖坐着,唐将军站在身后,仔细给他梳头发。
“后脑勺真圆,”唐将军道,“小时候就虎头虎脑的,总怕你以后脑袋大,幸好,没长残。”
唐怀芝扁扁嘴,“都说我长得像娘亲,怎么能不好看?”言删挺
唐将军认真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莞尔笑道:“是有几分相似。”
在唐怀芝鼻梁的小凸起上摩挲几下,“这儿最像。”
唐将军扎头发的功力大概远不如她骑马打仗,索性唐怀芝没长残,简单的高发髻玉簪子,配上根束发的绸带便很好看。
唐怀芝总觉得,草原的天比别处要高一些,瓦蓝瓦蓝的,偶尔有孤鹰掠过。
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溜达,为了区分是哪个牧民家的,那些牛羊身上都有各家做的简单记号,有的是把脑袋上一撮毛染个颜色,有的是在角上系各色绸带,离远了看,一堆一堆的缓缓移动,显得毛茸茸的。
他们骑马掠过,长发和束发的绸带,连同衣角、骏马的鬃毛,一并往后飘着。
就像把所有的烦恼都甩在了身后,剩下的全是快活。
“娘亲,给你射头老鹰!”
马蹄飞驰,唐怀芝拈弓搭箭,半闭着眼睛,瞄准天边飞来的老鹰。
嗖的一声,羽箭飞射,擦着老鹰的翅膀过去,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唐将军笑道:“怎么临射出前又反悔了?”
唐怀芝转过头,看着在他身后半个马身处的唐将军,“这儿太自由了,老鹰也应当是自由的!”
“在这儿呆久了,便哪儿也不想去了,”唐将军眼神有一丝动容,挑挑下巴,“比比?”
唐怀芝瞬间领会,扬起马鞭,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娘亲!跟上!”
漠北的草原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尽头,他们纵马疾驰,跑了一个时辰。
遇见个小山坡,俩人默契地松开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前一后滚了下去,在山坡上滚了很远。
草地软软的,两个人停在山坡下面,张开胳膊仰躺着。
“天真蓝!”唐怀芝感叹。
唐将军随手摘了颗嫩草茎,叼在嘴里,“嗯,草真香!”
唐怀芝转头,看着唐将军的脸,突然感觉无比的幸福。
小时候跟娘亲一起骑过马,那时候奶呼呼一个小毛毛,被抱在怀里,话都说不利索,就知道兴奋地乱叫。
像这样一起策马的场景,唐怀芝想过很多次,终于是实现了。
真好。
他仰头看着天,兀自嘿嘿傻笑着。
“摔着你笑穴了?”唐将军伸手抓抓他的头发,“高兴成这样。”
唐怀芝弯着眼睛,脑袋在唐将军手心里蹭蹭,叹道:“娘亲,咱们便留在漠北吧,跟青蓝哥一起,每日骑马射箭,喝酒吃肉,多快活!”
这段时间当真快活,不用打仗,不用做功课,好像烦恼都没有了。
唐将军把胳膊枕到脑后,望着瓦蓝的天,笑笑,“娘亲也想留在这儿,确实快活。”
“可是,大盛还需要娘亲啊。”她道。
她始终不能真的留下。
唐怀芝转过头,认真看着娘亲。
“打仗,戍边,做大盛的臣子,”唐将军睫毛颤了颤,“这些东西拿起来,便不能放下了。”
唐怀芝看着娘亲,好像懂了她的无奈,他问道:“您那时候被报失踪投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就这么跑了,换个身份,留在漠北做快活的阿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