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朗站在院子里等他,他一看见夫子就立刻扑过去抱紧,“夫子,我终于找到你啦!”
其实不仅是他,就连叶云朗都因为这个地方看见白昱而感慨万千,但是他不像白昱的天真无邪,他的感慨喜忧参半。
白昱在他身边他固然高兴,但是他也怕皇帝时时以白昱为要挟,让自己不得不放弃进言。
所以后面一段时间他表面很配合,该吃吃,该喝喝。皇帝甚至什么也不说就将太子送了过来。
当初他离京的时候太子不过三岁,他空有太子少师的头衔却与太子没有师生之实,如今也算补上了。
而且他看皇帝对太子的教养并非急功近利,如今太子一派天真,且对着皇上时并不怎么拘礼,这让他明白皇上如今也只是被至高无上的可以任意支配天下的权利蒙蔽,只要有人劈开他面前的迷雾,皇上是能做明君的。
于是他背地里一直在想方设法送白昱出去。
直到他终于有了路子,要送白昱走,白昱却死活不肯。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要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昱听话,机会难得,过了今天,你想出都出不去了,皇上一旦拿你来要挟我,我就无法完成自己的夙愿。”
“夫子放心,我能出去,我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他们不会发现的,你别怕。”
白昱实话实说的保证在叶云朗看来却是孩子气的安慰。
他只得哄道:“随时能出去更好,夫子想吃东大街的糟鹅掌,你去帮夫子买来。”他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白昱手里。
这是他第一次哄骗白昱,于是白昱信以为真,“那我现在就去。”
叶云朗看着小太监带乔装打扮的白昱出了门,终于松了口气,近日朝堂的消息有意无意的传到他这里来,没几日皇帝就要准备御驾亲征了。
他沐浴梳洗一番,又穿戴整齐,趁着早朝未散,跪在了奉天殿大门中央。
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最终宣他进殿时大殿鸦雀无声,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大太监宣旨宣一半被他打断,跪了一地的朝臣听他和皇帝据理力争。
皇帝摔下宫女手里的茶盏砸在他身上,他没有丝毫退却。
“草民今日要尽草民未尽的本分。当初周阁老要我辅佐君王忠心耿耿,殚诚毕虑,如今皇上一意孤行,草民却未尽规劝之责,实在愧对先帝与周阁老。”
他说着站起身,自己伸手去了头上的冠,“如今皇上看不清前路,望草民一腔赤忱能让皇上回心转意。”
叶云朗说完便一头撞向大殿里的盘龙金柱,殿内之人一时惊慌失措,皇帝奔下高台,高呼太医。
叶云朗抱了必死之心,因为他清楚皇帝今日之决定除非见血,否则无法转圜。
这血不在奉天殿,便是南疆数十万百姓的血。
他愿以自己性命换皇帝收回成命,毫无怨言。
白昱出去是被小太监带出去的,偷偷摸摸出了宫门还交待让他别再回来了。
他才不,他买完糟鹅掌还要回来给夫子吃呢,夫子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他回来的时候避开人落在夫子的宫殿没见到人,跑出去打听才知道夫子去奉天殿了。
他前些日子和太子混在一处,大家都认识,因此他在宫内到处跑也没人拦他,等他找到奉天殿的时候正碰上有人抬着架子出来,架子上还盖着纯白色的棉布。
他跑进空空荡荡的殿内,只见皇帝一人靠着柱子瘫坐在地上。
“我的夫子呢?”白昱跑前跑后转了一圈,甚至每根柱子后面都找了,也没见人。
“不在这里吗?”他找不着又回到皇帝面前,“他们说夫子在这里。”
皇帝抬头看他的时候眼中落下一滴泪,白昱一怔。
“他走了……”
“去哪里了?”白昱蹲在他面前,看着平时总没个好脸色的皇帝脸上挂着泪,有些于心不忍的伸手想去给他擦掉。
“没了,他死了,死了你懂吗?死了就是找不回来了。”皇帝状若癫狂,一把推到白昱,说完自己又哭又笑,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死了云云。
“你胡说八道,夫子明明好好的……”
“朕说他死了!!”
皇帝站起来冲白昱吼道:“他于奉天殿死谏!就因为我要收服南疆,他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百姓,为了那些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的百姓,他愿触柱而亡,血溅三尺。可朕与他一同长大,他却不给朕留一点余地,他不叫朕好过!”
“叶云朗!”皇帝仰天高呼,“你满意了?朕不发兵,你可满意了?”
白昱看着疯子一样的皇帝,突然福至心灵,方才抬出去的架子上是不是就是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