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聿太阳穴青筋隐动,也在压抑,“我要是见死不救,死了都没脸去见我爸妈。”
那个禁忌的词眼无疑刺激了中年男人,老闫戳着钟嘉聿执拗的胸口,“你也知道会死?!你是警察,你有任务,不是圣父见一个救一个。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出来吗,除开你是钟家独苗,没对象没结婚没孩子,嘉聿啊,是因为你会心软。仁慈是一个优点,但毫无节制的善良会害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刚实习那年你带了谁回家吗?”
年轻而厚实的肩膀震了震,钟嘉聿的意外转瞬即逝。
老闫怒道:“家属院多大点地方,打听不出名字还打听不出长了几只眼睛吗,你还不至于在街上随便捡一个陌生女人回家。”
钟嘉聿要给老闫敬烟,被狠狠唾弃了。
“她到底哪点值得你拿命去勾搭?”
老闫不抽,钟嘉聿也没有抽的道理,默默收起烟盒。
“她知道我在做什么,愿意保密,省去我一番功夫解释和警告,不是挺好吗?”
老闫恨铁不成钢,“你说的这些,你的哪个队友没做到?小棉没帮你保密吗,小棉还帮你放风!我|操|你大爷!小棉放风就是方便你泡妞?!”
泡妞说得客气,在老闫眼里,钟嘉聿恐怕等同通奸。
钟嘉聿反射性看了眼照片,厉小棉的取证能力向来是师太级别,只是没想到他也有变成嫌疑人的一天。
“厉小棉是出生入死的师姐,是最忠诚的队友,陈佳玉是、即使知道她跟别人有过糟糕的关系,我还是想要她。”
老闫冷笑,不无嘲讽:“上一次你说你心里有数,原来她就是你那个‘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个情种。”
事已至此,钟嘉聿便顺着他的话开诚布公,一次性说完:“我已经答应完事之后送她回国,这个‘情种’是不是够称职了?”
“你他妈想都不用想,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跟她断了,在情况恶化前赶紧止损。”
老闫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毕竟是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此中利害不必多言钟嘉聿也心知肚明。说再多也是车轱辘话,老闫扔下最后一句,反常地先行离开。
钟嘉聿就近坐到台阶,支开两条长腿,单手点了一支烟,手腕垫着膝头,垂眸静静盯住照片。
临近傍晚的废弃化工厂寂然无声,化学试剂污染了这片土地,连老鼠也不屑光顾。
身后楼梯传来足音,步频与轻重带着一股双生子般的熟悉感,钟嘉聿没有回头。
“从哪个旮旯拍的?”
“凑巧,”厉小棉站到他旁边,“超了你车,等了一会没见上来,刚好拐进小路就有一棵树,就是顺便试试我的新设备。”
“槟榔树都难不倒你。”
钟嘉聿的揶揄给自己换来一记爆栗。
厉小棉厉色道:“你该庆幸是我。”
钟嘉聿深深抽了一口烟,目光依旧粘住照片,“要是周繁辉的人,这就是遗照。”
白烟轻吐,朦胧了年轻男女的轮廓,某个恍惚的瞬间,照片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影像。
厉小棉不想灌输大道理,只哀痛叹息,“你自己烧掉。”
钟嘉聿的拇指按在大概是陈佳玉腿部的地方,不住摩挲两下,“留有底片吗,回头发我一张。”
厉小棉罕见的笑意令人齿冷,“唯一一张在你手里,有本事你以后自己拍。”
厉小棉大步走向老闫离去的方向,跟轮岗放风的老闫汇合。
老闫仿佛苍老了十岁,“这段时间盯紧点。”
厉小棉踌躇片刻,最终咽下所有,简单应了句“明白”。
钟嘉聿掏出火机,点燃一角,火舌先舔舐有他的那一侧,烈火中的亲吻越发缠绵窒息。
手机蓦然惊响。
钟嘉聿扔掉照片,起身掏出,“喂,老板。”
火苗安静又猛烈,温和又残忍,昨日的他已从合照里消失,独剩陈佳玉孤零零的一半。
“是,现在马上回去。”
钟嘉聿和陈佳玉第一张特别的合照转瞬化为灰烬,燥风吹过,四散无归。
钟嘉聿给厉小棉发了一条消息,一如既往“xxff”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他跨过零星残余,走向属于张维奇的皮卡。
周繁辉叫钟嘉聿同他一起去赌场,他以为座驾会是防弹陆巡,没想到周繁辉直接上了他的皮卡。
“低调一点反而更安全”周繁辉说。
眼前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同龄人中已属保养得当,鱼尾纹和鬓角偶见的银丝还是出卖了他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