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背靠宇宙。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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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昨夜落了雨,地上还是湿的,游商身上却起了一层薄汗。随着步伐,周围越来越破旧,除了老年车的倒车提示和知了鸣叫,世界安静得可怕。
她被抛弃了。
游商捡起地上湿哒哒的落叶,沾了泥。没有保姆去擦,也没有手帕,她只能抹在白裙子上。
十来岁的孩子一夜生出了几根白发。
她的十年是生母疯癫病死,父亲再娶。弟妹出生后,确诊了母亲留下的遗传病。游家大小姐被后妈逐出了家门,来到这种,她从未见过的山沟沟里,名贵的拖鞋踩在泥地上,开了胶。
游商不是哑巴,但她说不出话。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把她捏着,她迟早会被空气杀害。如果没有她爸爸的不作为、默许,如果她妈妈没遗传病,如果她爷爷奶奶还在世,任何一种如果,至少都不会让她沦落到现在这样。
狼狈,在泥潭挣扎。
“簌簌簌簌。”
什么声音?她捏紧了拳头。虽然她一无所有了,但她曾经学过很多防身术,她可以保护自己。她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可是她还不想死!
“簌簌簌簌。”
游商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的影子。
“哇!”
一个小女孩突然蹦出来,把她吓一跳。
“吓到了吧!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好漂亮。”
游商重重阂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怎么都松不开,这小屁孩太讨厌了,专会挑人心烦的时候讨嫌。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搭理小女孩儿,自顾自离开。
“喂,你要去哪儿?”小女孩儿伸手拉住游商不放,“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你不是我们村的。你家在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游商不说话,想甩开她的手,两人越抓越紧,都勒出了红印子。
“你去哪儿呀?”小女孩儿不依不饶,“你穿这么漂亮肯定是大城市的孩子,你是不是走丢了?
游商恼了,两人僵持不下,脸憋得通红。这小屁孩看着个子不大,跟头牛似的就会使蛮力。
小女孩儿丝毫没有看出她的气愤,神经大条道:“要不你先去我家?我招待你!”
说着说着,她另只手也缠到游商身上,抱着她的手臂,摇摇晃晃:“你的衣服好漂亮呀,但是有泥巴,到我家去我给你洗干净。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两个小女孩儿最后是怎么扯来扯去的,反正游商被她拉回了家。小女孩儿家里破破烂烂的,非常潮湿,但被清得很干净,屋顶漏洞用彩色塑料布包着,只有一张木床,被子上打满了补丁。
游商皱着眉,带着霉味的空气让她鼻子很不舒服。
小女孩告诉游商自己的父母很好,每天会给她带野菜吃,每个月有一两天有鸡蛋。游商局促地坐在木凳上,听着,不回答。小女孩却热情不减,拿自己的红色塑料杯给她舀井水。
再后来,小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眼皮打架,两人肚子都饿了。但是直到傍晚,还没有看见她父母的身影。
小女孩嘴上念叨着爸爸妈妈,靠在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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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很伤心吧。”
“哈哈哈,小屁孩儿不记事儿。最多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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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
那晚之后,两个小女孩儿把小村庄寻了个遍,也没看见她爸爸妈妈的身影。小女孩哭了好多天,家里存粮吃光了,就边哭边挖野菜。
游商吃不惯没油星的水煮菜,身体越来越差,小女孩就扛起她爸爸的叉棍,学着去山上打猎,时常出去一天只带回来一只小野鸡,还弄得一身伤。又过两个月,河底打捞……
两个孩子都没有了家。
“呜呜呜呜。”
游商:“你不要哭,我们一起生活。”
小女孩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游商的声音。但她被悲伤侵占,心里罩上了层暮气,天光进不来。
“可是我没有了爸爸妈妈。”
游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想到另一件事:“你说你叫智莘,你姓什么?
小女孩儿擦了眼泪,眼睛红肿肿的,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抽抽搭搭道:“我是女孩,我没有姓氏,要是我妈妈将来生了男娃儿,我就有姓了。”
……
“那你给自己取一个姓氏吧。”
“真的吗?”
“嗯。”
“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我要厉害。狮子厉害还是老虎厉害?或者叫大象?不,恐龙最厉害!但恐龙灭绝了,会不会不吉利?”
“要不叫黑熊吧。”
“啊,好啊!”黑熊智深还不太适应听游商讲话,“不过,为什么是黑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