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以么?”
两人毕竟认识十年了,即便宋临景压抑得再好,他不高兴时的语气,景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方才是没心思留意,现在……
一气呵成的长句,冷冽淡漠的语气,句尾再带上点讽刺。
嗯。
生气了。
景程心里想。
他微微扭过头,观察着宋临景的反应,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但人家毕竟跟我睡过几次,又是在我店里工作时间出的事。”
“我总不好太无情吧。”
“嗯。”宋临景冷笑了一声,半点多余的目光都不想往景程身上偏移,云淡风轻地点评道,“你最高尚了。”
是不用琢磨也能分辨出的虚假。
说反话,阴阳怪气,绷平了的唇角,因握力的增强而泛白的指节,以及手背上隐隐跳动着的青筋。
景程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慵懒的眼睛里满是玩味。
气得还不轻呢。
但……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关心前任“玩伴”吧?
这个念头在景程的脑海里才一萌芽,便迅速被他掐灭。
不可能的。
宋临景对这些才不会有意见。
宋临景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清楚他那些事迹。
从高中时期到现在,对方几乎没错过任何一段。
如果要将景程的情史整理成册,那记忆力很好的宋临景,毋庸置疑地该成为故事的主笔。
他荒唐人生的目睹者、记录者。
大概是受方才那段梦境的影响,景程险些将那句“你为什么不开心”,脱口问出。
像高中时的宋临景那样。
突兀又冒犯。
但这种情绪上的互相坦诚,显然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年纪,也不适合他们的关系。
一对相识多年的成年男性密友,应该是充满默契,并极有分寸为彼此留出足够边界感的。
该说的说,没必要问的不问。
宋临景对他一向不指手画脚,所以他也需要回馈同样的尊重。
“我刚才做了个梦。”景程打了个哈欠,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宋临景皱着的眉头似乎缓和了些,还很给面子地把话接了下去:“什么梦?”
景程耸耸肩:“说不上来,好像梦到了咱俩第一次一起抽烟。”
宋临景带着笑意瞥了他一眼,没做评价。
景程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自顾自地再次开口:“可惜,宋总早戒了。”
说着“可惜”,字里行间却没有半点遗憾。
“戒了也好,长寿。”景程从口袋里捻了根香烟出来,不点燃,只是用指尖揉了两下,再放到鼻尖处轻轻嗅了嗅,“我勉为其难,替你多抽两年。”
“反正我不想活太久,不用那么健康。”
景程总是这样。
正经聊天时的每一句话都像掺着虚假,可当他真拿自己开起玩笑时,却又像是在诚心
描述着愿望。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烘得人精神涣散。
大概是觉得热了,景程稍一抬手,把才系好没多久的扣子,又解开了两颗,大方地敞着领口,露出一片泛着薄红的皮肤,以及轮廓赏心悦目的胸肌线条。
对于这具勤于锻炼的美好肉/体,他向来不吝啬于展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去年年初车祸之后谨遵医嘱?”景程语气轻盈地随口问道。
恰巧遇上了个很长的红灯,宋临景慢悠悠地将车停稳,终于肯分出些注意力到身旁这人身上。
只见景程眼睛半眯起来,显然又泛起了困。
偏长的浅栗色卷发几乎没什么打理过的痕迹,轻易就能看出,对方今天来店里没存任何旖旎的心思,除了因遮挡视线而被向后拢着的额前碎发,耳侧的发丝就那么随意翘着,被仰躺的姿势压变了形。
车窗贴了私密度很好的膜,灯火通明的城市被隔绝在了室外,只有浅淡的光亮能渗进来。
景程伸直手臂,试探着够了好几下,才终于将车载广播调了出来,里面播放的是个读书类的节目。
此类严肃的东西,并不被囊括于景程的兴趣范围,但他实在是太懒了。
懒得一个个频道寻找最适合的,懒得琢磨自己现在想听些什么,也懒得再次抬手。
想着宋临景或许会喜欢这种干巴巴的名著,景程就也没再动了。
低沉且充满磁性的男声,从车载音响中缓缓流淌出来。
景程不禁一挑眉,显然是对内容无感,但对主持人的声音还蛮有感觉的。
前方信号灯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跳成两位数,刺眼的红在景程微颤的睫毛下闪烁。
其实也算不上太刺眼。
反正没有景程锁骨处暧昧的记号刺眼。
宋临景不悦地偏开视线,只觉得快被灼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