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景程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自问自答着。
光是联想都会让他情绪糟糕起来。
景程琢磨不明白具体原因,只好直截了当地,将这种不适归咎给“婚姻”这个束缚性的谎言上,而不是“与宋临景的关系也许终究会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让他焦虑的微妙上。
“我随口说说,你别在意。”
宋临景的话将景程逐渐飘散的思绪往回扯了扯,可反应过来的景程,却莫名有种被看穿了心思的慌乱,他清清嗓子,欲盖弥彰道:“我不在意啊,我怎么会在意。”
景程耸了耸肩,态度故作轻佻,无所谓地为他们做出假设:“没准儿你很快就腻了呢,毕竟我就只是这样。”
“所见即所得。”
景程的语气太过轻松,轻松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字里行间的自嘲意味有多明显。
但宋临景听出来了,并对此似乎很是不满。
“景程。”宋临景皱着眉头叫了对方一声,待景程有些闪烁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后,才继续说道,“我们之间,你才是那个游移不断,从没有过定性的人。”
“所以……”
宋临景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得仿佛能直接刺中景程灵魂般问道:“你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我会先厌弃你?”
……
景程当时当刻没能给出回应,事后躺在床上回味时,也依然没能想明白缘由。
“景程。”宋临景在走进隔壁那间卧室前,叫住了景程,神色看起来有些黯然,无奈的口吻又轻又薄,如山涧的云雾般缥缈,让人抓不住线索,“你该多信任我一点,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晚安。”
前一天两人同床共枕属于是意外情况,所以当晚,即使景程并没有在这方面表达出什么别扭,宋临景还是主动搬到另一间屋子去了。
抱着枕头离开的时候,表情又浮出一层恰到好处的可怜兮兮,惹得景程忍不住心软,可才犹豫了那么几秒,挽留的词都没来得及漾出喉咙,宋临景便已经道完了“晚安”,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倒是景程自己,在门口怔了好半天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反应过来。
独自躺在和宋临景厮混过的床上,景程却是又睡不着了。
宋临景说得没错,他在这方面的确对对方没什么信任。
景程自我反省道。
准确的来说,他的不信任并不针对宋临景,而是种诅咒般刻在自己三观中、挥之不去的悲观。
自己一切假设的基础,都建立在对方早晚会离开的这个大前提上,潜意识里,景程不仅不信任永恒的爱意和宋临景,他也不相信自己。
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开始一段严肃的感情,不相信自己和宋临景能长久彼此吸引,不相信自己让对方产生的那点好感的重量。
不相信自己值得宋临景付出更多。
连对方过去在自己身上投注的那些精力,景程也都觉得不应该。
他自认为不是个很难追求的人,宋临景这些年但凡明确地,表达过一星半点想发展浪漫关系的意思,景程觉得自己很难抵抗住诱惑。
二十六岁尝遍新鲜玩意儿的他没抗住,换到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本就刚遭遇了重创的他,估计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地陷进去。
就算宋临景只拿出今天百分之一的温柔程度,景程可能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恐怕宋临景要什么,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奉上。
包括那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真心。
还有点渗人。
景程腹诽道。
还好宋临景当时没这种想法。
景程身体疲惫得很,可精神却躁动,思绪乱得到处飘散,扯不断,又理不回来,只能任由他们牵引着自己漫无目的地想东想西。
他对此其实还算习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几乎每一个没有外力压抑、干扰的夜晚,景程都是这么度过的。
他想着要不要去楼下偷瓶酒灌下去,但对于前一晚让自己大翻车的宿醉还是心有余悸,并且他也有点怕闹出太大动静,惊动宋临景。
毕竟他睡眠障碍很严重的事情,没别人知道。
宋临景只清楚他成年后逐渐不习惯有人睡在身边了,但并不了解是为什么。
景程不喜欢让人觉得过去的阴霾影响了他太多,更不想让谁认为他脆弱。
尤其是宋临景。
其实还挺奇怪的。
明明自己最不堪的那些过去宋临景都是亲历者,可景程却依然想保留着这个微不足道的秘密。
仿佛这样他看起来就更坚定、更洒脱,两人的关系就越稳定平衡,他在宋临景面前就能多几分奇怪的底气。
他的不完美就也还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