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诱却没动。
她站在看台下面,抬头,目光逡巡一遍,直到定格在一旁的过道上。
陈宴和章西寻两个人勾肩搭背,嘴里叨叨个不停,身后跟着个懒懒散散的人。
宽松的班服穿在少年身上,有些松垮,纯色立整的衣领却又显得清冷严谨。他低头,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在打字发消息。
半晌,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经意地抬头,对上远处望过来的一双眸子。
忽而,那双冷厌漠然的眼睛一弯,独独对他露出最明媚的笑容。
热烈,直白,炙热如火,真正烧进了谈灼的青春底子里。
乃至多年以后,他都忘不掉。
沈诱走到第二排的最边沿上,朝他挥挥手:“谈灼,站我后面,快没位置了。”
她的话音不小,几乎周围一大圈都听到了,不少人就连前排的授课老师都回过头看。
“嘘.......”温辞小声提醒。
“小点声,老师们在下边。”池佳佳都着急了,毕竟是高中,谁敢光明正大秀。
沈诱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有些过于招摇了,她悻悻地收回手,但还挺失落和遗憾的。
因为毕业照就这么一回。
她刚刚就在想,就算以后真的跟谈灼没关系了,分开两地再见陌生人,但有一张班级合照也好啊。
沈诱安慰自己没事,突然听到头顶的声音——
“张让,换个位置。”
语气照样地混不吝,没半点求人的态度。
紧接着身后传来些响动和脚步摩擦声,沈诱还没来得及转身,侧耳边就飘来一阵淡淡的薄荷清香。
“满意了吗?”
“嗯,挺满意。”
沈诱无视前前后后人的注视,她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为谈灼明晃晃的行为偷偷窃喜。
“秀秀秀,秀个几把。”章西寻旁边偷笑。
“闭嘴,拍照了。”陈宴笑着捅一下他。
摄影机调整好三脚架的位置和角度,聚焦,定点,将整个理科一班的人都框进了小小的一张画框中。
摄影师笑着大喊一声:“准备好了没?我数一二三,你们喊毕业快乐!”
“来,一二三......”
“毕业快乐!”
绿桠疯涨,蝉鸣不歇。
主席台上的红旗高高飘扬,红得耀眼。
夕阳的余晖将每个少年的身影拉长,浓烈鲜活的青春气息,溢满操场各个角落。
仲夏的风一吹,摄影机永远定格住了少年们的十八岁。
......
拍毕业照这天没晚自习,班级自己组局,去哪嗨都行,只要保证人身安全。
他们几个人骑车去了环海公路。
海边城市的独有浪漫,就是能随时随地看海。
“太阳落到地平线了,再不骑快点赶不上了!”陈宴两条腿上了发条似的,一个劲儿狂奔。
海边看夕阳是他提议的,说是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看过海。
“拍照拍的好好的,非要来看夕阳,傻逼陈宴!”章西寻嘴上一个劲儿地骂骂咧咧,两条腿蹬得比谁都快。
池佳佳气喘如牛:“靠啊,你们几个疯了,赶着投胎去呢,急死我了。”
深蓝色的大海与地平线齐平,翻卷的海浪由远及近拍打在环海公路的石壁上,沙沙作响。
沈诱和谈灼不紧不慢地骑,是最后到平地道的,刚停车就收到一众的鄙夷视线——就知道秀。
“会不会有海市蜃楼啊?”
“说你文盲吧,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张让你不怼人会死啊!”
池佳佳气得拿脚踹他,被他躲过去拉着陈宴一起疯狂嘲笑,“行行行,错了错了。”
温辞一如既往地安静,“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港城看海。”
她看着远方的地平线,距离遥远,就像周迟跟她一样。
“说的也是,你们大学填哪儿啊?”章西寻难得有些失落,好歹两三年同学了,一旦毕业以后就是五湖四海。
再好的兄弟尚且可能断了联系,更别提朋友了。
毕业的伤感离别,一时间涌了上来。
章西寻说:“九月份就大学开学了吧,我应该不在港城,回宁市了。”
张让耸肩:“我挺想去青海那边看看的。”
池佳佳满脸兴奋:“我就不一样了!哪里能有985大学给我上,我就去哪里!”
说完,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假装无所谓地拍一下陈宴,“诶,你大学.....是要留在本地吗?”
“当然,老爷子不让我走啊。”陈宴笑两声,“怎么你舍不得我?”
“切,谁舍不得你啊,自恋狂。”
“我开个玩笑怎么就成自恋狂了?”
“你管姑奶奶怎么说。”
“你刁蛮!”
聊着聊着两个人又吵起来了,从平地道的东边打到西边,吵闹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