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照痛的尖叫一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虞烬面色不改,瞬息之间人已经到了兰照身前,抬剑就要直剖兰照心口,盛雪厉声道:“虞烬!”
“……”虞烬动作顿住,他压了一下唇角,盯着躺在地上血污满身双目失明的兰照,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厌恶。
但很快,他将这些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垂着头轻声说:“对不起,师尊。”
盛雪皱起眉,抬手召回寻欢,冷声问:“为何要取他性命?”
陶深深咳嗽一声,道:“鹤衣君,这位道友毕竟是妖修,野性难驯,有时候难以控制自己的杀欲是正常的。”
“不必为他辩解。”盛雪道:“我没有眼瞎,他是否蓄意杀人我很清楚。”
说完没再看虞烬,只是走到了兰照面前,扣住她手腕把了下脉,所幸没有性命之忧。但她双目被赤凤灵火所眇,恐怕是治不好了。
兰照已经恢复了人形,雪白的脸上全是斑斑血迹,她撑着地面不停的咳嗽,咳出的都是带有内脏碎块的血水。
言柏倒是挺幸灾乐祸的看了虞烬一眼,抱着胳膊讥诮道:“我就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虞烬冷冷的道:“可叹你连侍人之色都欠缺。”
“……”言柏:“你骂我丑?!”
虞烬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盛雪坐在兰照旁边,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叹口气:“你说你,好好的城主,玩儿什么不好,怎么喜欢吃人呢?”
兰照有些茫然的:“什么吃人?”
盛雪微怔。
兰照又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她跪坐在地上,双手到处摸索,喃喃的:“我的夫君呢?我的夫君去了哪里?”
盛雪缓缓地皱起眉:“兰照,你不记得了?”
“我的夫君又不见了。”兰照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自言自语:“第三百五十八次……我的夫君又在新婚之夜,不要我了。”
盛雪要是记得没错,那头生双角的小哥分明说这是城主第三百五十七次招亲,为何兰照说是第三百五十八次?
而且兰照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也不关心自己失明的双眼,她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难过的哭起来:“这么多次了……我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言柏看着这个刚刚差点把自己头咬掉的姑娘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不由得想到小鹿哥说每次新郎官在新婚夜失踪,城主都会非常难过。由此可见,小鹿哥并没有夸大其词,兰照是真的很伤心,眼泪很快将层叠的华服都打湿了。
盛雪思索了一会儿,才柔声问:“兰照,你在找人么?”
兰照闭着眼睛,眼角都是鲜红的血,她凭借着声音听出盛雪在哪儿,一把抓住了盛雪的手:“对,我在找人。”
她声音又细又弱,“我在找我的夫君,他叫换锦,我们有了自己的茅草屋,我们祭了天地换了婚书,我们洞房花烛……可是第二天我醒来,我的夫君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抓着盛雪的手,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见过他吗?”
盛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兰照,你不记得新婚当夜发生的事情了么?”
新婚当夜发生的事情……
兰照茫然的回想。
那时候她和换锦都住在妖界的浮月森林里,只是两只普普通通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
在她还是一只小螳螂的时候,就最爱和换锦待在一起,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是彼此的全部,理所应当的在一起。
换锦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脾气乖张,换锦从来纵容。
不管她怎么闹都不生气,后来换锦说,他想要和凡人一样,拥有一个婚礼,兰照那时候就坐在树枝上,故意说:“可是我们连房子都没有,难道要在树洞里成婚吗?”
于是换锦在森林的边缘搭了一间茅草屋——他只是一只小妖,没什么大本事,也不是生来就会搭房子的。
所以他冒着被和尚道士打死的风险,偷偷跑去人间好几次,就为了学习怎么搭建房子。
终于,有模有样的茅草屋搭好了,兰照也在朋友们的祝贺声里,穿着漂亮的嫁衣,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那天当真是个黄道吉日的,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黄道吉日,但换锦这么说了,肯定是个好日子,毕竟那天阳光都要明媚几分。
宾客们吃了喜酒,纷纷回家,她坐在新房里,等着她的夫婿用如意称挑开了她的盖头,她看见换锦温柔的脸。
他们喝了合卺酒,他们互相亲吻,在摇曳烛光中,轻薄红纱里,诉说对彼此的爱意。
那一天,兰照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