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想承认,苏卉之确实教出了一个好孩子,好到都不像是苏卉之那狗东西的种,可又因为小柏儿是苏卉之教出来的,小柏儿在“爱人”这方面跟她学了十成十。”柳婳抿了口茶。
“偏感情这东西又分的太细,亲情,友情,爱情,分寸感都不一样,但谁能够抵挡住小柏儿的“爱”呢,即便那是不完全的。”
被爱意倾斜,所以才会让人更加贪婪。
向明想。
反正他不行。
“苏卉之教会小柏儿喜乐情爱,那群人又让他尝尽了怨苦哀憎,我不知道这些年小柏儿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现在的模样,如今的小柏儿越来越像人,又越来越不像是人。”
柳婳叹息,她看了眼不知何时醒来的秦君逸,而后眺望远山雨雾。
“小柏儿没有执念,也没有妄念,知晓七情六欲的他比任何人看的都要清楚。”
“都说人这一生需得经历七劫八苦才算圆满,所以小柏儿有些时候不是心软,而是想要成全你们。”
……
白柏按住顾修钧拔剑的手,他回望血河中央的极乐,血色的天幕仿若沾染了腥气,诡异流动的血河涌动带煞,如同阿鼻地狱。
血与生命浇灌而出的血腥之花,若由着血河蔓延,整个上城都要献祭于血河。
血河中蔓延出傀儡缠,缠上白柏的衣角,他沉默着没有逼开,傀儡缠层层覆上,血雾化作漩涡,吞没了他。
眼前一片漆黑,行动不受阻,白柏试探地向前伸手,一人扯住他的衣袖向前走,白柏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萦绕鼻间,柔顺的纱幔擦过他的身侧,撩过他的脸。
那人站定,白柏随之停下,莹白柔软的手勾起白柏眼前覆盖的白绫,白柏眼前恍惚一瞬恢复清明,看到站在他面前一身红色纱衣的极乐。
他此刻却是一身云纹白衣,再往四周看,巨大的金笼,晦暗的天地,不知延伸何处的楼海,灯火阑珊,尽态极妍。
“这里是你的心海。”
缩小的极乐城。
极乐说是,他笑得温柔,仿佛在白柏面前他从未失态过。
“不醒来吗?外界若再失控下去,你会很危险。”白柏话里不带任何情绪,简单的陈述事实。
“那柏郎君前来,是要陪着我死吗?”极乐不以为意,笑盈盈问道。
“极乐,你的执念,真是想要与我在一起吗?”白柏这次没有唤极乐尊主,而是以平等的姿态注视着对方。
偏是这样的注视让极乐的笑容逐渐消失,他鸦羽般的眼睫垂落起伏,他似沉思,似好笑。
“如何不是呢?我爱你啊,柏郎君,我那么的爱你。”
“你不爱我。”白柏道。“真正的爱并非如此。”
白柏在苏卉之的爱中成长,他见过真正平等,独立,尊重的爱意。
“依赖,占有欲,独占欲,自我顾我,绝非是爱。”
“郎君错了,依赖独占欲,何尝不是爱的一种?”极乐反驳。
“那你开心吗?”白柏问。
极乐上前,低语缠绵。“能够得到郎君我怎会不开心呢?”
白柏沉默,他拘起宽大的袖袍,平静地垂眸对上抵在他面前的芙蓉面,神色平常。
不为所动,不为所触。
极乐讨厌这样的注视,白柏看的视线中,从未有过温和和亲近,疏离清冷,教人破不开他们之间的屏障。
可他明明会温柔垂首为他的小弟子束发,细致如一的照顾他的小弟子,那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
“郎君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总是可以带走郎君,让郎君陪着我,无论我死还是活着……”
白柏转向远处朦胧的楼海亭阁,寂静空城诡异而虚幻,再移回视线后,白柏平淡道。
“是吗?”
极乐还想说什么,却见一柄银白长剑出现在白柏手中。
天际霜寒一斩,银白剑光撕裂楼海,抽刀断水,四海濒裂,楼宇仿若倒塌的多骨诺米牌接连化作废墟,沉入滔天巨浪。
金笼开裂,一分为二的繁华楼摇摇欲坠,云海倒灌,构筑的心海幻境快速坍塌,裂开的金笼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化作金光逐渐消散。
怒号的风吹起他凌乱的发,极乐怔愣地向四周看,金色的荧光落入他的手中而又散开。
“将我拉入你的心海是件不明智的事情。”白柏说。
“我即我剑,你困不住我,极乐。”
…………
血河如同潮水留去,猩红的天幕逐渐放晴,白柏立在废墟之上,他看向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的极乐,他半跪褪去外袍披在了极乐身上。
“你该与困住你的真正的牢笼道别了。”
极乐眼睫颤抖,墨黑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他突然心底一松,仿佛断开了什么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