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柏笑了下,“老实说我担不起你这句师尊,对你我未做到师尊的职责,你现在已是一方之尊,这句师尊还是免了吧。”
白玖一震,他抬头颤抖地抓住白柏的衣袖,声音滚到舌尖又和着血吞下。
“师尊,不要…九儿了么?”
白绫金羽掩盖下的眼角酸涩。
“师尊…九儿找了你…很久。”
哪怕遗忘,哪怕失去所有,为了完成心中的执念,寻到相见的人,他做了许多无法被饶恕的错事,背负了难以想象的罪孽。
“很久…很久……”
然而谁能想到,沧海事变曾该近在咫尺的他们,如今却变成了这番模样。
高贵娴静悲悯的佛子垂首落泪,去除往日矜傲,如同凡人一样伏入泥地满身污秽,与佛忏悔。
谦卑的祈求他的佛,宽恕。
白柏静默半刻,问出来与四百年前一样的话。
“九儿,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吗?”
白玖哑然失声,刹那间他仿佛回到四百年前他妄图成神那天,面前温和俯首的白衣仙君与记忆中心脏被贯穿鲜血淋漓的师尊的重合。
以及,被他剖了道骨的师尊被妖魔群淹没的画面。
尖锐的刺痛感从心脏迸发,白玖有种想要后退的恐惧感,他颤抖着就连手中的衣袖都无法攥紧。
四百年前及现在,师尊对他说这话,只有一个意思,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这非质问,而是叙述,揭示如今这般显得可笑的局面。
“回去吧。”白柏说。
“如果你是为了来探望我,那么看完我后便离开吧,其他的…”白柏停顿下。“不必再说了。”
“这么多年,你因我而起执念,也该散了。”
白柏言罢,将伞放到白玖手边,转身离开。
白玖看着白柏转身。
身体是冷的,血是冷的,就连呼吸也是冷的,血色的红痕划过脸侧,白绫金羽不浸血,血液沿着眼下边沿滴落,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水。
跪地的白玖脊背佝偻,血随着雨水在他身下的泥地中晕开,他缓缓地抱起青竹伞,雨拍打间,他伏下身,对着离开的白柏拜下。
连绵紧密的雨顷刻下得更大了,仿佛有人在这无间的雨幕中哭泣。
向明捋了把脸上的雨,看了看前面离开的白柏又心情复杂的看了眼正德魔尊。
【就这样?他真的不准备对大师兄说什么吗?】
有了前车之鉴,系统也不敢直接回答,默默地打起了字。
【说你蠢你还不信,聪明人说话哪会将话说的那么清楚,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事故,说的太清楚只会让对方难堪,白柏这是在给魔尊留体面。】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已成定局,即便魔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向明心口闷闷的,或许魔尊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才会跟他说出师尊不想见他的话,但他一直等在这里,心底大概还是期许能够见到他的师尊。
明知结局为何还要相见?
向明有种既视感。
魔尊或许是来道别的。
“大师兄,你不听一下吗,魔尊可能有很多事情想要跟你说……”
向明神不思蜀的跟上白柏,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
白柏停下,雨打湿了他束起的发,雨痕擦过他苍白的脸,他静默着没有回话。
顾修钧来到白柏面前,褪下外袍盖在了白柏头上,阴影垂落。
白柏仰头,沉默中他取下了眼前的绸缎。
光涌入眼中,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聚焦,白柏低头看了看手中白锦绸缎,始终没有回头,他说。
“师祖,我们回吧。”
这个回,自然不是回灵月谷,而是回沧澜宗。
沧澜宗众峰主听闻无暇剑主回归先是不可思议,而后又紧张地看向自家宗主。
无他,是因为白柏回归后那几位说出去就让人恐惧的拜访者。
捉摸不透的药尊,阴森可怖的吞噬魔君。
唯一令他们安心的是出关的天烨师祖。
远看到天烨师祖一剑将吞噬魔君打下白秋岭的众峰主:“……”
他们安心的太早了。
药尊倒是进入了白秋岭,他们猜测如果不是白柏有伤在身,药尊也得被打下白秋岭,至于他们这群人,别说进白秋岭拜见白柏了,连白秋岭外峰都靠近不了。
不是他们的错觉,天烨师祖对白柏的占有欲,似乎更强盛了。
他们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他们怎么忘了!天烨师祖入魔了啊!
平常看着正常,也只是看着正常而已!
带着弟子毕星尘想要探望白柏的千花瑶被剑阵挡在白秋岭外,她好心屈尊降贵来探望小辈,竟然被如此对待,她再厉害也破不开渡劫境大能设下的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