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尊回头,从雨幕中扯回视线落在白柏身上,无声的恐慌浮起。
他们之间间隔不过几步,却仿佛隔了很远。
这不是时间空间上的距离,而是高至朗煌宫阙,神明俯首。
雨落窗沿,却不沾白柏半分。
药尊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愿神明偏爱,?切从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沧海不渡06
这种恐慌感让药尊想起了前世,他从发疯的秦君逸手中救下复活的“白柏”的时候。
不,还不大一样,那时的恐慌愤怒偏多。一个不知名的野鬼占了白柏的身体,竟然还想代替他,用着白柏的脸展露自以为精湛的演技,看似纯白干净,实则却是被各色功利欲望混杂的大染缸。
自那时候起,药尊就明白了,当年寒潭,令他动心的不是白柏的脸,也不是白柏无垢甘甜的血液,而是白柏这个人。
白柏是不一样的。
“你灵脉虽已修复,但却极为脆弱,再加上你冰火灵根失衡,我暂且做主封了你的灵脉。”药尊为白柏诊了脉,白曦从药尊发间游出,贴近白柏。
“多谢。”
药尊捏住白曦的蛇头,扣下它吐出的红信子。“你体内破碎的元婴较为难办,非平常丹药能够治愈,你若想快速痊愈,为今只剩一条路,与人双修。”
“神魂双修也好,身体双修也好,都比你硬挺着受苦强。”
元婴相当于修士第二个心脏,元婴碎裂之痛无异于剜心,白柏表现的再平静,实际上还是疼的,伴随呼吸无时无刻都在疼。
对药尊的提议,白柏不置可否。
无论是神魂双修,还是体修,都是非亲近之人不可为,他一无心悦之人,二无道侣,如何双修?
“按现在的情况你元婴破碎并不是好事,硬封着你的灵脉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也不是迂腐之人,双修对你来说不难接受,最多,无非是难择双修的人选。”
“灵月谷内,尊主之阶只我和顾修钧,你可以从我们之间选一个,又或者...”药尊顿了下,扯起唇角。“你可以两个都选。”
反应过来药尊什么意思后,白柏默然,拒绝了。
“不必。”
如果是以双修为治疗手段,白柏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但显然药尊这话不仅仅是想要为他医治,掺着其他别样的意味,修复元婴可以,但这代表他要招惹一段理不清斩不断的孽缘。
“师祖是我长辈,您也是一方尊长,不妥。”
“长辈?尊长?”药尊好笑的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笑意全无。“你竟然还当我们是长辈?”
“白柏,你何时能够低下你的头,你总是这样倔,一条路走到黑,非到身死道消,你才会往回看吗?”
“你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你想要,只需点下头,就可以随意支配我和顾修钧。而且不仅如此,力量,地位,权利,即便是成神路,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都会拼尽一切为你奉上,这对你来说并无坏处,不是吗?”
白柏神情不曾变化半分,他背着雨幕,仿若平静的海浪下不能触碰的连绵冰川。
“承蒙厚爱,尊主言过了。”
药尊浅浅地笑了,手背绽起的血管,鼓噪的血液流动。
“你当我与你说这些,是在与你相商吗?”
白柏不语,他眼前束着缎带,面色苍白,看起来该是极为脆弱,但是那消瘦的脊骨挺得笔直,如同高耸的柏竹,他似剑似雪山傲峰,独独不像是易碎的瓷器。
他可以断裂,崩塌,却绝不会低头折腰。
“你想如何?”
“你觉得我会如何?”
药尊反问,似笑非笑,崩裂的冷意散开,本还在闹脾气的白曦尾巴一缩,盘成旋不敢再闹。
又是这样,同前世一模一样的问话。
无端的令人生气。
就如前世,明明已经走到绝路,为什么不肯向他求助,说句示弱的软话,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他怎么会放任他身陷囫囵,受尽折磨而死?
“白柏,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青禾尊主。”白柏开口,一字一顿道。“双修可以,但没必要,直白来说,我不信你。”
“那顾修钧呢?”药尊反笑。
白柏道。“我说的很清楚了,师祖是长辈。”
所以无论是药尊还是顾修钧,他都不会招惹,从一开始他对他们的定位仅是前辈,也只是前辈。
药尊突然沉默了,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的如同巨蟒盯着猎物,平静的面容突兀的显出几分躁怒的狰狞,却又很快平息下去。
他轻笑。
“白柏。”
渗人冰冷。
“如果可以,我真想就此折了你这份傲骨,可即便是有千种万种欺辱人的方法,一想到要用到你身上,我却又下不去手。”